“林医生!我要见顾承屿!现在!立刻!马上!否则,我就砸了这层玻璃!我死,也要死在我儿子看得见的地方!”
苏晚星嘶哑的、带着孤注一掷决绝的呐喊,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在层流仓外冰冷的走廊里轰然炸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清源,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玻璃墙,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用血肉之躯去撞击那坚固的壁垒。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清源脸色煞白,额头的冷汗瞬间滑落。他看着苏晚星眼中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特助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那两名保镖更是肌肉紧绷,如临大敌。而层流仓内,顾星屿被母亲这声凄厉的嘶喊再次惊吓到,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妈……妈……怕……” 孩子恐惧的抽泣声透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出来,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苏小姐!你冷静!千万冷静!”林医生声音发颤,慌忙安抚,“我联系!我马上联系顾总!”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号。
特助眼神凌厉地扫过苏晚星,又看向仓内惊惧的孩子,最终还是对保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场面一时僵持,只有顾星屿压抑的啜泣和苏晚星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间里交织。
电话接通了。林医生走到角落,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极低地汇报着,语气充满了焦急和无奈。苏晚星不再理会他们,她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慌和绝望。她贴在玻璃上,对着通话器,一遍遍用最温柔、最稳定的声音安抚着儿子,尽管她自己的心早己被恐惧的利爪撕扯得血肉模糊。
“星屿不怕,妈妈在,妈妈在这里……没事的宝贝,妈妈只是……只是声音大了点……你看妈妈,妈妈好好的,妈妈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晚星感觉自己的神经己经绷紧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彻底断裂。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阵沉稳、冰冷、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顾承屿来了。
他显然是从某个极其重要的场合匆忙赶来的,深色西装外套的扣子甚至解开了一颗,几缕黑发略显凌乱地垂在冷硬的额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冰风暴。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瞬间扫过全场:苏晚星贴在玻璃上、状若疯狂的背影,林医生苍白的脸,特助紧绷的神情,保镖如临大敌的姿态,以及……层流仓内,那个蜷缩着、发出微弱呜咽的、惊惧不安的小小身影。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走廊。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最终定格在苏晚星那剧烈颤抖的脊背上。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长腿,一步步,朝着苏晚星走去。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清晰得如同丧钟。
苏晚星感受到了那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她猛地转过身,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迎上顾承屿那双深不见底的、酝酿着雷霆之怒的眼眸!
两人之间,隔着短短几步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消毒水冰冷的气息。
“你找我?”顾承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像裹挟着极地寒风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将人凌迟的冰冷,“用这种方式?”
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星的神经。她所有的恐惧、愤怒、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顾承屿!”苏晚星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撞到他身上,仰着头,泪水汹涌地冲刷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把星屿带走!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吗?!他刚刚才捡回半条命!他离不开这里!他离不开我!你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意搬动、随意处置的物品吗?!”
她颤抖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控诉,用力指向层流仓内:“你看看他!看看你的儿子!他害怕!他在哭!他需要的是熟悉的环境,是能让他安心的人!不是你那冷冰冰的、用金钱堆砌出来的什么狗屁康和中心!你问过他吗?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你除了提供那点骨髓和冷冰冰的命令,你给过他一丝一毫父亲的温度吗?!”
她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带着积压了五年的血泪和此刻濒临崩溃的绝望,狠狠砸向顾承屿。
顾承屿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冰冷!他周身的气息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苏晚星这近乎歇斯底里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在挑战他权威的底线!
“父亲的温度?”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将苏晚星完全笼罩,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冰冷的气息。他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牢牢锁住她泪流满面的脸,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回响,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毁灭性的冰冷:
“苏晚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父亲的温度’?!”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下,“是谁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利整整五年?!是谁让他顶着‘生父不详’的标签长大?!是谁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宁可看着他死,也不肯告诉我真相?!是谁,把他置于如今这种朝不保夕、连转院都如同鬼门关的境地?!是你!”
每一个“是谁”,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星的心上!巨大的愧疚和被他无情撕开的伤疤带来的剧痛,让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泪水更加汹涌,“当年……当年是你……”
“当年?”顾承屿的眼底骤然燃起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他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切齿之恨,“当年你拿着那张可笑的支票,不告而别!五年!音讯全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苏晚星,是你亲手斩断了这一切!是你,让他失去了拥有父亲的权利!你现在跟我谈温度?谈感受?你配吗?!”
那张支票!又是那张支票!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被提起!
苏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误解的悲愤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积压了五年的委屈、痛苦和无处诉说的绝望,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在这一刻,在顾承屿冷酷无情的指责下,终于彻底爆发!
“支票?!顾承屿!你还有脸提那张支票?!”苏晚星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的疯狂!她不再退缩,反而挺首了那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脊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去,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
“你以为我想拿吗?!你以为我想带着你的儿子,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五年吗?!”她猛地指向自己,泪水混合着无尽的悲愤滚滚而下,“是你妈!是你那个高高在上的母亲!在我发现自己怀孕、满心欢喜想告诉你的时候,是她把我赌在那个咖啡厅里!是她把那张五百万的支票甩在我脸上!是她告诉我,顾家未来的继承人绝不能有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母亲!是她警告我,如果我不拿着钱消失,她会让你亲手打掉这个孩子!会让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痛苦而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里呕出来的血:
“顾承屿!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苏晚星!我拿什么跟你妈斗?!拿什么保护我的孩子?!除了拿着那张屈辱的支票离开,我还能怎么办?!让你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吗?!啊?!” 最后一声质问,凄厉得如同泣血的哀鸣,回荡在死寂的走廊里。
轰——!
苏晚星的话,如同在顾承屿耳边投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他脸上那冰冷坚硬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那双翻涌着怒焰的深邃眼眸,猛地收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剧烈的震动!母亲?五百万?威胁?打掉孩子?永远消失?
这些字眼,组合成一个他从未想象过、也绝不愿相信的、极其卑劣的真相!
“你……说什么?”顾承屿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平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星,试图从她布满泪水和绝望的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那双燃烧着屈辱和悲愤的眼睛,只有一片被彻底撕裂的赤诚!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低语,仿佛在说服自己。他母亲?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优雅得体、对他事业倾力支持的贵妇人?会做出这种事?
“不可能?!”苏晚星看着他眼中那瞬间的动摇和难以置信,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带着毁灭快意的悲凉,“顾承屿!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愚蠢吧!你以为你了解你母亲吗?!你以为你了解你那个冷冰冰的、只看重门第和利益的顾家吗?!” 她惨笑着,泪水滑进嘴角,苦涩得如同胆汁,“在你母亲眼里,在你整个顾家眼里,我苏晚星,从来都只是一个妄想攀附权贵的、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我的孩子,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污点!”
她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顾承屿内心深处某个从未被质疑过的角落。他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一种被至亲之人欺骗和背叛的、极其陌生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晚星压抑的抽泣声和层流仓内顾星屿细微不安的哼唧声。
顾承屿僵立在原地,周身那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紊乱。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眼神晦暗不明,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怀疑、被愚弄的暴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眼前这个崩溃女人的复杂审视。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爆炸性的信息。需要求证。需要冷静。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
“林医生!林医生!” 层流仓内突然传来护士急促而紧张的呼叫!声音透过扩音器,带着刺耳的惊恐,瞬间打破了走廊里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揪!
只见仓内,刚刚才被安抚下去一点的顾星屿,小脸骤然扭曲起来,呈现出一种极其痛苦的神色!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烫熟的虾米,双手死死地捂住腹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锐的哭嚎!
“呜……哇——!痛……妈妈……痛……!” 孩子的哭声凄厉无比,充满了无法忍受的剧痛!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顾星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那刺目的颜色,瞬间染红了无菌被单和他小小的下巴!
“呕——!” 紧接着,又是一口!
“血!是血!” 唐薇惊恐地尖叫出声!
“星屿!” 苏晚星魂飞魄散,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就要往下倒!
“急性消化道出血!肝静脉闭塞病(VOD)风险极高!快!准备抢救!呼叫张主任!快!” 林清源医生脸色剧变,嘶吼着冲进仓内!警报声瞬间在仓内尖锐地鸣响起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仓内瞬间乱成一团!顾承屿的脸色,在听到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嚎、看到那刺目的鲜血的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那抹被苏晚星揭露的真相带来的震惊和动摇,瞬间被一种更加原始的、铺天盖地的恐惧所取代!那恐惧如此强烈,如此陌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观察窗上!那双总是冷静、漠然、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仓内那混乱而恐怖的景象!他看着孩子痛苦扭曲的小脸,看着他吐出的刺目鲜血,看着他小小的身体在护士的按压下剧烈地挣扎……
那眼神里,不再是评估,不再是掌控。而是纯粹的、无法掩饰的、如同任何一位父亲看到自己孩子濒临死亡时的——恐惧!一种足以摧毁一切理智和冷漠的、源自血脉本能的恐惧!
“他……”顾承屿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破碎的嘶哑。他看着玻璃内那个与他血脉相连、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小小生命,看着他那张苍白痛苦、却与自己有着惊人相似轮廓的小脸……
那句在心底压抑了许久、被无数冰冷理由和五年隔阂所阻挡的话,在巨大的恐惧和血脉本能的冲击下,终于冲破了那层坚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重量和艰涩,从他紧抿的薄唇中,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吐了出来:
“他是我儿子。”
这句话,不再是冰冷的宣判,不再是掌控的宣言。它更像是一种在死神威胁下的本能确认,一种在巨大恐慌中抓住的、唯一的真实锚点。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晚星濒临崩溃的耳边,也炸响在顾承屿自己混乱的心湖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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