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便利店。凌晨1点过7分。**
惨白的灯光打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映着冷柜模糊的影子。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混杂着关东煮残存的一丝微温。林晚靠在收银台冰凉的金属边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台面——那里有一小块昨夜擦洗时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划痕。腰背深处的酸痛像背景音一样顽固，提醒着昨夜的“战场”。白班小叶走时带起的风早就停了，只留下她一句“闲得慌”的余音，和货架角落里一包被刻意扭成螺旋形的薯片。
玻璃门“叮铃”一声，湿冷的空气猛地灌入，带进一个裹着廉价半透明雨衣的身影。水滴从帽檐滚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绽开深色的花。裤脚和旧运动鞋糊满了泥浆，一路留下清晰的、湿漉漉的脚印。他没看两边，径首走向热饮柜，目光在几个牌子间快速掠过，抓起最便宜的原味热牛奶，塑料瓶身上瞬间留下带着泥渍的指印。
林晚的手指在扫码机上悬停了一瞬。雨衣下摆，露出深蓝色工装磨损的袖口。拿着牛奶的手背，几道新鲜的红色划痕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眼。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抿紧。
“小心烫。” 林晚的声音不高，刚好盖过冷柜的嗡鸣。热好的牛奶被推过台面。
男人猛地抬头，雨帽阴影下的眼睛深陷，布满血丝，下巴沾着没擦净的泥点。他愣住，没说话，沉默地接过，手指收紧，感受着杯壁的热度。
林晚的视线掠过他湿透滴水的裤脚，泥泞的鞋底，又飘向门外依旧淅沥的冷雨。她转过身，弯腰在收银台下摸索。再首起身时，一叠厚厚的、吸饱了水的厨房纸被无声地推到台面边缘，紧挨着他握着牛奶的手。纸面粗糙厚实，是昨天整理角落时翻出来的。
男人盯着那叠干净的纸巾，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泥浆的鞋和在地面留下的污迹，身体僵住了。他喉头动了动，最终只发出一声含糊的闷响。他飞快地抽出几张纸，胡乱擦着手上和雨衣下摆的泥点，又弯下腰，笨拙而急促地蹭着鞋底，动作带着被戳破狼狈的窘迫。
“这雨……没完没了了。” 林晚低头，把收银台旁边几支笔码得更齐，语气平常得像在自言自语，“预报说后半夜还得下。”
男人擦鞋的动作顿住。这句毫无指向的抱怨，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开了紧绷的沉默。他首起身，攥着沾了泥污的纸巾，声音沙哑地挤出几个字：“……啊，工地的路，全成烂泥塘了。”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林晚，像在确认。
林晚依旧低着头，指尖划过台面那处细微的划痕，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紧绷的肩膀松了一丝。他靠在台边，小心地撕开牛奶封口，小口小口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他似乎无声地舒了口气。
“这地……真够亮的。”他看着脚下光洁如镜、映着自己狼狈倒影的地面，声音带着点自嘲的惊奇，“一脚下去，能带半斤泥回去。”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这片格格不入的洁净。
“刚弄好。”林晚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干净点，看着舒服。”
男人看着她的笑，又看看手里的空盒，再看看脚下光洁的地面，没再说话。深陷的眼窝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似乎被这杯热奶、这叠厚纸、这片光亮和这句简单的“舒服”，短暂地冲淡了一瞬。他默默把空盒扔进垃圾桶，对林晚点了点头，没再擦鞋，推门再次走进冷雨中。玻璃门上，留下一个带着湿泥的模糊手印。
便利贴本子摊在顺手的位置。林晚拿起笔，没怎么停顿：
**“01:37。雨衣客。工装袖口破。手背新划痕。递厚纸擦泥。聊雨。工地泥塘。他说地亮。奶尽。影映地。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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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深夜。接近1点。**
冷柜的嗡鸣依旧，灯光惨白。地面大体光洁，但靠近门口的地方，多了几个浅浅干涸的泥脚印，边缘模糊，像是被许多人踩过，又像是昨夜留下的印记被时间冲淡。收银台上，小叶龙飞凤舞的交接签名墨迹己干。便利贴本子摊开着，“雨衣客”那几行字清晰可见。小叶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推门带进一阵夜风，走了。
林晚轻轻呼出一口气，腰背的酸痛感提醒着时间流逝。她没去擦那些泥脚印，目光投向门口。关东煮锅里的汤汁翻滚着细小的气泡，白萝卜块在汤底轻轻起伏。她在等。等下一个推开这扇门，带着一身夜色和故事走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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