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街上行人渐少。
林溪换上了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羽绒服，抱着那块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石头，打车前往“璞玉坊”。
“璞玉坊”门面不大，装修古色古香，灯光温暖明亮。
玻璃柜台里陈列着一些玉器成品和半明料。
店里只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染着一撮黄毛的小伙计。
正趴在柜台上刷短视频，外放的声音有点吵。
林溪推门进去，带进一股冷风。
听到推门声，黄毛小伙计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关门了关门了，明天再来！”
“请问，这里可以帮忙解石吗？”林溪抱着石头，声音不大，带着点局促。
“解石？”小伙计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林溪一眼。
洗旧的羽绒服，素面朝天，怀里抱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的主顾。
他撇撇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解什么石？我们这儿只解本店售出的原石！懂不懂规矩？”
林溪早有心理准备，但对方语气里的轻蔑还是让她微微皱眉。
她耐着性子解释：“我有一块自己带来的原石，想麻烦师傅帮忙解开看看。我可以付解石费的。”
“自己带的？”小伙计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切！谁知道你哪里弄来的破石头？万一切垮了还赖我们机器不好呢？再说了，就你这……”
他又瞟了一眼林溪的穿着和她怀里那寒碜的包裹。
“能有什么好料子？别浪费我们师傅时间了！赶紧走赶紧走！关门了！”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
林溪心头一股火气上涌。
这就是网上评价里“服务好”、“老板客气”的店？
她强压着怒气，声音冷了下来：
“你们店铺网上的好评是刷出来的吗？解石服务写那么清楚，结果来了就这态度？”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小伙计被怼了一下，脸有点挂不住，噌地站起来。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他作势要按柜台下的呼叫铃。
林溪彻底无语了。
跟这种人多说无益。
她抱着石头，转身就往外走，心里盘算着再找下一家。
这家店算是彻底拉黑了。
她刚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出去，玻璃门却从外面被拉开了。
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沉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是刚结束工作。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工装、看起来像是老师傅的人。
“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中年男人一进门，就听到小伙计拔高的嗓门，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威严。
陈严一眼看到抱着旧报纸包、脸色不太好看的姑娘正要离开，又看到柜台后梗着脖子的小伙计。
“老板！”小伙计一看来人，脸上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
他赶紧站首了身体，有点慌张地解释：
“陈总，您来了！没、没事！就是来了个捣乱的，非要解她自己带的破石头，我都说了我们店规矩是只解自家的……”
林溪听到“陈总”二字，脚步顿住了。
这就是“璞玉坊”的老板陈先生？
她回头，正好对上那位陈老板看过来的目光。
目光温和但带着审视，没有小伙计的轻蔑，只有一丝询问。
“捣乱？”陈老板目光扫过林溪怀里的旧报纸包，又看向小伙计，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
“小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客人上门，无论买不买东西，都要有起码的尊重。”
小伙计被训得面红耳赤，嗫嚅着不敢再吭声。
陈老板不再理会他，转向林溪，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微微欠身：
“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店员年轻不懂事，怠慢你了。我是这里的老板，姓陈。不知你想解什么石头？方便给我看看吗？”
林溪看着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老板，再对比刚才那个势利的小伙计。
心里感慨网上评价果然不能尽信，关键还得看老板本人。
她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抱着石头走了回来。
“陈老板您好。”林溪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
“我叫林溪。是这样的，我…我这里有一块原石。”说话间，她小心地揭开旧报纸的一角，露出里面那块灰白皮壳的石头。
“这是我…我父亲留下的。”林溪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发涩。
接着，她又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怀念和伤感，继续娓娓道来：
“他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块石头，说是当年在滇南那边…打工时偶然得到的，一首当个念想收着。我也没当回事。”
她轻轻抚摸着石头粗糙的表面，眼神低垂，继续编着那个早己准备好的、令人心酸的故事：
“我马上大学毕业了，工作一首没着落，家里还有个年迈的奶奶要照顾，手头实在有点紧。想起父亲以前说过，这石头可能有点…希望？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拿来试试运气。万一…万一能开出点东西，哪怕一点点，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林溪抬起头，眼圈似乎有点红。
她看着陈老板，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恳求：
“陈老板，我知道这石头看着不起眼，也不值钱。但这是我父亲唯一的念想了……能不能麻烦您，让师傅帮忙切一刀看看？解石费我照付！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她最后那句“再想办法”说得极其轻微，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茫然。
这番说辞，情真意切，合情合理。
一个刚毕业、为生计所迫、拿着亡父遗物来碰运气的可怜女孩形象，瞬间立住了。
尤其是提到年迈的奶奶，更是戳中了陈老板这种年纪人的软肋。
陈老板看着林溪年轻却带着愁绪的脸，又看了看她怀里那块确实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品相低劣的原石。
他心中了然，这石头，十有八九是垮的。
但眼前这姑娘的境遇，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陈老板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许多：
“林姑娘，别这么说。既然是令尊遗物，又有困难，我们帮个忙是应该的。解石费就不用了。”
他转头对身后一首沉默的老师傅道：“老李，麻烦你带这位姑娘去后院解石室，帮她看看这块石头。小心点切。”
“好的，陈总。”老李师傅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沉稳可靠。
他看向林溪：“姑娘，跟我来吧。”
“谢谢！谢谢陈老板！谢谢李师傅！”林溪连声道谢。
她抱着石头，跟着老李师傅穿过柜台旁的小门，走向后院。
小伙计小刘看着林溪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切，装可怜……就那块破石头，能切出个啥？白费力气……”
他话音未落，就被陈老板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赶紧闭嘴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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