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的门帘沉重落下,隔绝了外面枯骨营士兵粗粝的呼喝和铁甲碰撞的铿锵。一股混合着皮革、汗味、草药和淡淡血腥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简陋,但异常整洁。一张硬板床,一张粗糙的木桌,墙角堆着几捆干草。
炎清漪几乎是瘫坐在那张硬板床上,身体深处积压的恐惧、虚弱和颠簸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贴身宫女小环——也是唯一跟着她逃出来的侍女,此刻正红着眼眶,用沾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脸上沾染的尘土和干涸的血点。
“殿下……您受苦了……”小环的声音带着哭腔。
炎清漪无力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她闭上眼,黑风岭山坳那地狱般的景象再次浮现:护卫们绝望的怒吼、冰冷的刀锋、飞溅的鲜血……以及最后,那道如同魔神般降临、一指将先天巅峰点成飞灰的黑色身影!那双深不见底、倒映着尸山血海的暗金眼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但比恐惧更深的,是一种被冰冷现实碾碎的茫然。她这个在深宫中被遗忘的病弱公主,一夜之间,成了夺嫡风暴中第一个被清除的牺牲品。而救了她性命的,却是一尊她完全看不透、掌控着如此凶戾魔军的……杀神。
他到底要什么?他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大炎九公主”这个身份?
“小环……”炎清漪的声音虚弱沙哑,“外面……那些人……”
小环的手抖了一下,脸上也露出难以掩饰的惧色:“殿下,那些人……好可怕。看人的眼神,像……像要吃人。他们叫那个人……‘魔主’?还是‘统领’?”她压低了声音,带着颤音,“这里……真的安全吗?”
安全?炎清漪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世上,哪里还有她的安全之地?皇宫是虎穴,外面是狼窝。而这里……或许是更深的魔窟。但至少,她还活着。活着,就有变数。
就在这时,营房的门帘被一只粗粝的大手猛地掀开!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枯骨营队正(正是当初南山城被王苟一脚踹飞又慑服的刺头之一,名叫“铁熊”)探进半个身子,眼神凶戾地扫过屋内。
“公主殿下!”铁熊的声音如同破锣,毫无恭敬,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粗粝,“统领召见!立刻!”
那眼神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小环吓得惊呼一声,手里的布巾都掉了。炎清漪心脏猛地一缩,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艰难地站了起来,挺首了单薄的脊背。
“知道了。带路。”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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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骨营中央最大的营帐,与其说是营帐,不如说是一个用巨大兽皮和坚韧木架搭建的简陋殿堂。帐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用整块黑岩粗略劈砍而成的桌案。桌案上,随意摊放着一张绘制粗糙、却标记着大炎王朝主要郡县和边关要隘的牛皮地图。
王苟背对着帐门,负手而立。暗金面具在帐内篝火映照下流动着冰冷的光泽。他己褪去外袍,只着一身贴身的玄黑色劲装,勾勒出精悍如钢铁浇铸的线条。新生的魔躯在寂灭玄流的淬炼下,每一寸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那股宗师中期的威压虽刻意收敛,依旧让踏入帐内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铁熊将炎清漪带到帐中,便如同门神般叉手立在门口,凶悍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
“统领,人带到了!”
王苟缓缓转过身。暗金色的玄流之瞳透过面具,落在炎清漪苍白却强作镇定的脸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穿透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洞穿。
炎清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这目光冻结,双腿微微发软,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站稳。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可怕的眼睛。
“坐。”王苟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沙哑冰冷的调子,听不出喜怒。
炎清漪犹豫了一下,走到桌案旁一张同样粗粝的石凳上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宫装传来。
王苟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便移向那张摊开的简陋地图。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指尖流淌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金玄流,点在地图中心一个被特意用暗红色标记圈出的地方。
“天京城。”冰冷的字眼吐出。
他的手指缓缓移动,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冷漠,指向地图上几处关键的节点。
“云海郡,边陲。枯骨营在此,如刀悬于北境咽喉。”指尖在代表枯骨营山谷的位置轻轻一点,暗金玄流微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冰冷印记。
“西疆,镇武司总衙盘踞之地,爪牙遍布,如毒蛛结网。”手指划过代表西疆的大片区域,指尖带起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北境,云海郡之外,天蛮帝国虎视眈眈,蛮骑叩关,烽火不绝。”指向北部大片标注着蛮族图腾的区域。
最后,他的手指回到了天京城,围绕着这座象征大炎最高权力的城池,指尖虚划了几个圈子,如同无形的绞索。
“天京城内,炎皇病入膏肓,龙榻之侧,群鬼环伺。”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太子炎无咎,占据嫡长名分,笼络禁军大部,然刚愎多疑,刻薄寡恩。”
“二皇子炎无锋,勾结镇武司,豢养死士,行事阴狠如毒蛇,善借刀杀人。”
“三皇子炎无烬,母族乃北境边军宿将,拥兵自重,性情暴烈如雷火,觊觎神器己久。”
“六皇子炎无垢……”王苟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呵,最善伪装,看似温润如玉,结交文臣清流,暗地里……怕是早与某些‘方外之人’眉来眼去。”
寥寥数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大炎王朝此刻最核心的脓疮和毒瘤,赤裸裸地剖开在炎清漪面前!那平静的语气下,是对这腐朽王朝权力结构近乎残酷的洞悉!
炎清漪听得心惊肉跳,手脚冰凉。这些皇子间的倾轧龌龊,她身处深宫边缘,自然有所耳闻,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这般血淋淋地被揭示出来!尤其是提到六皇子可能勾结“方外之人”(指向的无疑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势力),更是让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王苟的手指,最终落在了代表天京城外、靠近云海郡方向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
“而你,”他冰冷的玄流之瞳,终于再次锁定炎清漪,“九公主炎清漪,母族凋零,体弱多病,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无足轻重的棋子。你的‘病逝’,甚至掀不起天京城内一片小小的波澜。”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炎清漪的心上。她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她无法否认的残酷事实。
“所以,”王苟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威严,“你只有一条路。”
他盯着炎清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做本座的棋子。”
“本座予你生机,予你力量,予你……复仇和讨回一切的机会。”
“作为交换,”王苟的指尖,那缕暗金玄流骤然变得凝实、冰冷,如同实质的契约之刃,“你的命,你的名,你未来所能掌握的一切……皆为本座所用!违逆者,形神俱灭!”
轰!
一股冰冷刺骨、首透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在炎清漪身上!那不是力量上的碾压,而是一种源自更高层次生命形态的、对蝼蚁生杀予夺的绝对意志!仿佛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就会彻底化为尘埃!
炎清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哀鸣,呼吸几乎停止,心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再次将她淹没!
但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中,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不甘和怨愤,如同濒死的火星,被这残酷的压迫彻底点燃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被当成弃子随意抹杀?!凭什么那些所谓的兄长就能为了那张冰冷的椅子,视人命如草芥?!凭什么她生来就要承受病痛和冷眼?!
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那双原本带着柔弱和惊恐的眼睛,此刻竟燃烧起两簇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那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威压,嘶声问道:
“我……凭什么信你?!”
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却有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王苟看着那双燃烧着微弱火焰的眼睛,冰冷的玄流之瞳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有活物轻轻搅动了一下水流。
他没有回答炎清漪的问题。
只是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嗡!
那枚玄黑冰冷、流淌着暗金与苍白交织光泽的寂灭魔城钥匙,凭空出现在他掌心。钥匙散发着古老、死寂、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恐怖气息,仅仅是存在,就让整个营帐内的空间都微微扭曲,篝火的光芒黯淡下去。
“凭这个。”王苟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一种撼动灵魂的力量,“凭本座手中之刃,可斩仙神,可碎山河。”
“凭本座要掀翻的,不只是这区区大炎的龙椅。”
他的目光穿透营帐的兽皮顶,仿佛刺破了无尽的苍穹。
“这盘棋,很大。”
“你,只是第一步。”
冰冷的钥匙在王苟指尖无声转动,映着篝火,反射出幽暗的光,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瞳。帐内陷入死寂,只剩下火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炎清漪急促压抑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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