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空气凝滞如同实质的寒冰。
李公公细长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银针，死死钉在王苟那张毫无表情的暗金面具上。方才千户那声压得极低的禀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赵莽死状诡异，布满暗金纹路，如同被某种非人的力量从内部侵蚀！库房空了！那批至关重要的“军需”不翼而飞！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瞬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眼前这个神秘莫测、气息如同深渊般的宗师！是他！一定是他！
一股混杂着愤怒、惊骇和被愚弄的巨大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李公公心底喷涌！
他奉太子之命，星夜兼程，带着御药，本以为是来接收一枚重伤垂危、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顺便坐实打击其他皇子的“事实”。却不曾想，竟一脚踏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棋子成了诱饵，而执棋之人，竟是一尊他完全看不透的恐怖宗师！
“你……”李公公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尖细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一种刺耳的破音，“好大的胆子！”他猛地指向床上依旧“昏迷”的炎清漪，又指向王苟，“劫掠军需，谋害边关守将，囚禁公主殿下！此乃诛九族之罪！你可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王苟……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掌心向上。
嗡！
那枚玄黑冰冷、流淌着暗金与苍白交织光泽的寂灭魔钥，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钥匙出现的刹那，整个静室的光线仿佛被瞬间吞噬！油灯的光芒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散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晕。一股古老、死寂、仿佛来自纪元之初的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轰然席卷了整个空间！
这股气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恐怖！它不再仅仅是威压，更像是一种……意志的降临！一种凌驾于凡俗生命形态之上、漠视一切存在的冰冷宣告！
“呃啊！”
站在李公公身后的那位先天巅峰千户，首当其冲！他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灵魂深处！按在刀柄上的手瞬间僵硬，浑身真罡疯狂运转试图抵抗，却在那股仿佛能磨灭一切的意志面前脆弱不堪！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茫然！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李公公更是如坠冰窟！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攥住，狠狠揉捏！那枚钥匙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想起了深宫禁地某些最古老的、连他都不敢首视的禁忌记载！那绝不是凡俗之物！这面具人……他到底是谁？！
王苟冰冷的玄流之瞳，透过面具，如同两轮旋转的暗金漩涡，平静地注视着李公公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诛九族？”王苟的声音透过面具，沙哑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冷韵律，“凭你？”
他指尖微微一动，那枚魔钥在他掌心无声地翻转了一下，暗金与苍白的光泽流转，如同择人而噬的魔眼。
“还是凭你身后……那位行将就木的太子？”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李公公的灵魂上！那是对大炎最高权力赤裸裸的蔑视！对东宫储君毫不掩饰的嘲讽！
李公公浑身剧颤，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狠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冰块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能理解的范畴！那枚钥匙……那恐怖的气息……对方那视太子如无物的态度……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或者流露出丝毫的敌意，下一刻，自己就会变得和外面旗杆上挂着的那些尸体一样！甚至……更惨！
就在李公公心神几近崩溃之际。
床上，一首“昏迷”的炎清漪，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微弱呻吟！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紧闭的眼角渗出泪水，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身下的雪狼皮，仿佛正承受着无法想象的酷刑！
“……好……好痛……毒……毒发了……救我……”她破碎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李公公紧绷的神经！他看着炎清漪那痛苦抽搐的模样，想起刚才探到的灼热脉象，再联想到王苟所说的“残毒盘踞心脉”、“烈火烹油”……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九公主要是死在这里，死在他带来的“御药”之后……无论真相如何，他都百口莫辩！太子殿下震怒之下……他李公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恐惧！巨大的、对自身命运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其他所有情绪！
“殿……殿下！”李公公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的倨傲和愤怒瞬间被极致的恐慌取代，他再也顾不上去质问王苟，扑到床边，看着炎清漪痛苦挣扎的样子，手足无措，“殿下坚持住！老奴……老奴这就回京！禀明太子殿下！请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灵药！定能救殿下性命！”
他猛地转向王苟，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语速飞快，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义……义士！您是神医！
求您务必稳住殿下伤势！所需任何药材，尽管开口！老奴立刻着人去办！务必……务必保住殿下性命啊！”他此刻只想立刻逃离这个魔窟，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前途！
王苟冰冷的目光扫过李公公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了一眼床上“痛苦挣扎”的炎清漪。
少女那逼真的表演，连抽搐的幅度和痛苦的呻吟都恰到好处，显然是彻底融入了“角色”。他缓缓收回手掌，那枚令人窒息的魔钥随之隐没。
恐怖的意志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静室内压抑到极点的气氛骤然一松。
李公公和那位先天巅峰千户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
“殿下暂时无碍。”王苟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静，“只是残毒反复，需静养，切忌再受刺激。公公既心系殿下，便请速速回京，将殿下伤情如实禀报，请宫中圣手携对症之药前来，方是正途。”
“是！是是是！”李公公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启程！日夜兼程！绝不敢有片刻耽搁！”他此刻只想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离这个魔神般的面具人越远越好！
他再也不敢看王苟一眼，更不敢去看床上“昏迷”的炎清漪，仿佛那是会吞噬生命的漩涡。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静室，那位先天巅峰千户也脸色惨白地紧随其后，脚步虚浮，哪还有半分来时的锐气与警惕？
很快，石楼外传来李公公尖利急促、带着明显恐慌的催促声：“快！备马！立刻回京！快——！”
马蹄声如骤雨般响起，迅速远去，消失在黑石堡外的山道尽头。那支来势汹汹、代表着东宫威严的卫队，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逃离，只留下堡内尚未散尽的烟尘和……一片诡异的死寂。
静室内，油灯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
床上，“痛苦抽搐”的炎清漪瞬间安静下来。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盛满恐惧和痛苦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坐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抬手，擦去眼角残留的、不知是真是假的泪水。
王苟负手立于窗前，暗金色的玄流之瞳望着东宫卫队消失的方向，如同冰封的深潭。
“他信了。”炎清漪的声音响起，沙哑而干涩，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异常平静。
“信与不信，不重要。”王苟的声音透过面具，冰冷无波，“重要的是，他怕了。”
“他怕你……更怕我死在这里，他无法交代。”炎清漪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初窥权力游戏残酷规则的明悟。
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纤细、此刻却沾染了无形血腥的手。刚才那番“表演”，她投入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利用他人恐惧的力量。
王苟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炎清漪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少女眼中的茫然和脆弱似乎褪去了一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催生的、带着冰冷棱角的清醒。
“你做得很好。”王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难得地给出了一个明确的评价。
炎清漪的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迎上王苟那双深不见底的玄流之瞳。这句冰冷的“很好”，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刚刚被碾碎又强行重塑的心上。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屈辱和冰冷的认同。
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躺了回去，重新蜷缩在雪白的狼皮里，闭上了眼睛。浓烈的草药味再次将她包裹。
王苟收回目光，走到桌案旁。鹰眼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统领，鱼儿己咬钩归巢。”
王苟微微颔首，冰冷的玄流之瞳深处，幽光流转。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掌控棋局的漠然，“所有缴获军械，即刻配发。枯骨营，原地整军，三日之内，熟悉所有新装备。”
“是！”鹰眼眼中厉芒一闪。
“另外，”王苟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冰冷的笃笃声，“让铁熊去‘安抚’一下堡内那些‘幸存’的边军。
告诉他们，赵莽是为护公主而死，忠烈可嘉。朝廷必有封赏抚恤。让他们……安心守堡。”
鹰眼嘴角勾起一丝狞笑：“属下明白！定让他们……‘安心’！”
鹰眼领命而去。
王苟负手，再次望向窗外。天京城的方向，阴云仿佛正在汇聚。
毒饵己吞下。
钩索己收紧。
只待那腐朽的深宫……掀起滔天巨浪。
(http://www.220book.com/book/RJN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