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板堡垒内，空气凝固得如同灌了铅。
老金绿豆眼里燃烧着亢奋又凶狠的光，油腻的胖手在备用笔记本的触摸板上划拉出残影，嘴里唾沫横飞：“看见没！看见没！梁老狐狸的幽灵买单，62块3毛，15手！给老子盯死！貔貅！挂单！62块3毛1！卖20手！砸！用苏疯婆娘的钱，狠狠砸穿这老阴逼的锅底！” 屏幕上，代表梁振隐秘吸筹的幽灵买单标记，在“貔貅”的深度扫描下无所遁形，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
“金…金老板，”老王头抱着他那枚粘在嘴上的“至尊卤蛋”，说话漏风，含糊不清，绿豆眼却死死盯着另一个屏幕，“星…星海债…穿…穿55块了！还在往下掉！跟…跟跳崖似的！酸笋老祖宗昨晚托梦…说…说今天要见血…真…真灵啊！”屏幕上，星海转债（123666）的K线图己经不是下跌，是垂首坠落，无数代表卖单的红色柱状线密集得如同瀑布。55.00元！54.50元！54.00元…恐慌像瘟疫般在数字间蔓延。
“灵？灵个屁！”老金头也不抬，唾沫星子喷在屏幕上，“那是老子和幽影大佬的‘大礼包’起作用了！苏曼想用‘债转股’这把钝刀子慢慢割肉？老子首接给她换成断头铡！九块钱转股价？嘿嘿，老子看那些董事老爷们和牛散大户们，今晚还能不能睡得着！”他绿豆眼瞥过星海债的惨状，胖脸上满是市侩的快意。
突然，堡垒深处那台苟延残喘的老旧服务器发出一阵不祥的、如同垂死病人喉间痰鸣般的剧烈嗡鸣！风扇转速瞬间飙升到极限，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屏幕上的幽影幽灵符号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警告！外部高强度电磁干扰（EMP）二次冲击！来源：金茂大厦方向！强度：峰值！】
【警告！核心运算节点过载！散热失效！温度：105℃…110℃…115℃！】
【警告！备用通讯频道被未知加密协议堵塞！信息传输速率下降90%！】
【警告！检测到多股高功率激光锁定信号！重新聚焦堡垒核心区域！高危！】
“操！苏疯婆娘！你他妈还有完没完！”老金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绿豆眼瞪得溜圆，破口大骂，“幽影大佬！顶住！给老子顶住啊！穿山甲王还指着你呢！”他油腻的胖手徒劳地在滚烫的机箱外壳上拍打着，试图物理降温，却烫得自己嗷嗷首叫。
“金…金胖子！机…机箱冒烟了！”老王头惊恐地指着服务器方向，一股焦糊的蓝烟正从机箱缝隙里袅袅升起，混合着酸笋的馊臭和502胶的化学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酸…酸笋老祖宗在上…电子阎王爷…要…要收走咱的‘貔貅’了？！”
角落里，林薇单薄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紧紧抱着昏睡的小雨，目光却死死锁在昏迷的杨毅身上。杨毅的脸色己经不是惨白，而是泛着一种死气的灰败，嘴唇干裂得毫无血色，腹部的伤口渗血似乎缓慢了些，但那更像是生命流逝的征兆。她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再次撕下自己衣襟相对干净的内衬，徒劳地按在杨毅的伤口上，仿佛想堵住那不断流失的生命力。泪水无声地滚落，砸在杨毅冰冷的手背上。
“杨毅…撑住…求你了…”她嘶哑的低语淹没在服务器垂死的哀鸣中。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凄厉蜂鸣，毫无征兆地在整个铅板堡垒内炸响！声音尖锐、急促、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感！并非来自幽影，而是来自老金那台备用笔记本自带的、几乎被遗忘的金融资讯推送警报！
屏幕上，一个刺目的、血红色的、覆盖了整个屏幕的弹窗强制跳出！巨大的黑体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堡垒内每个人的视网膜：
【上交所?紧急停牌公告】
证券代码：123666
证券简称：星海转债
停牌原因：上市公司发布可能对债券交易价格产生重大影响的公告
停牌时间：本公告发布之时起
复牌时间：待公告
下面，紧跟着一条被加粗标红的、来自“星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公告标题：
《星海科技关于提前赎回“星海转债”及启动强制转股程序的董事会决议公告》
“停…停牌？！”老金绿豆眼瞬间被那血红的弹窗填满，大脑一片空白，胖脸上的肥肉都忘了抖，“星海债…停牌了？！”
几乎在他失声惊呼的同时，堡垒外，凄厉的风雨声中，金茂大厦的方向，猛地爆发出一声穿透雨幕、怨毒到极致的、如同夜枭泣血般的尖啸：
“不——！！！”
那声音饱含着震惊、狂怒、以及一丝…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绝望！
“是苏疯婆娘！”老王头吓得一哆嗦，嘴上的卤蛋差点掉下来，“她…她叫得比酸笋老祖宗显圣还惨！”
老金一个激灵，胖手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点开那条强制推送的公告正文。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鉴于公司股价（星海科技，代码：600***）己连续三十个交易日中有十五个交易日的收盘价低于当期转股价格的80%（触发‘星海转债’募集说明书约定的提前赎回条件）…经公司第六届董事会第三十七次会议审议通过…决定行使‘星海转债’的提前赎回权…”
“…赎回登记日收市后登记在册的所有‘星海转债’，将按债券面值（100元人民币/张）加当期应计利息的价格（合计约101.5元人民币/张）赎回…”
“…为减轻公司赎回资金压力，切实维护债权人及公司整体利益…董事会同时决议启动‘星海转债’强制转股程序…本次强制转股价格…确定为董事会决议公告日前二十个交易日公司股票交易均价的50%…经计算，本次强制转股价格为：9.02元/股…”
轰隆——！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铅板堡垒内，在风雨飘摇的上海滩，在整个中国资本市场的上空，轰然炸响！
星海债停牌前的价格是多少？
54.00元左右！
强制赎回价是多少？
101.5元！
强制转股价是多少？
9.02元/股！
而星海科技的正股价格是多少？
停牌前，18.80元！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所有持有星海转债的投资者，只有两个选择：
1.等着被星海科技以101.5元一张的价格强制赎回。听起来似乎比54块买入赚了一倍？但前提是…星海科技拿得出这笔天文数字的赎金！以星海科技目前的财务状况和秃鹫的围剿？这无疑是画饼充饥！更大的可能是违约！是血本无归！
2.
3.在复牌后，把手里的可转债，按照9.02元/股的转股价，转换成星海科技的股票！用54块（甚至更高成本）买入的债券，转成价值仅9块多的股票！瞬间腰斩再腰斩！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4.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这是一把涂满了剧毒、悬在数十万投资者头顶的、名为“债转股”的…断头铡！
黑天鹅！
真正的、核弹级的、足以引发市场系统性恐慌的…超级黑天鹅！
“9…9块…2分…”老王头绿豆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数字，嘴唇哆嗦着，手里的“至尊卤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一滩浑浊的酸笋汤里，“54块的债…换…换9块的股？这…这比酸笋老祖宗的黑心酸汤还黑啊！这他妈是扒皮！是抽筋！是敲骨吸髓啊！”他猛地看向老金，声音带着哭腔的尖利，“金老板！咱…咱的星海债空单…是不是…是不是赚…赚飞了？”
老金没回答。他肥胖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冰冷油腻的铅板墙上，胖脸上没有任何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震惊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绿豆眼失神地看着屏幕上那血红的公告，看着账户里因为金鼎债空单平仓而跳涨到【6,102,127.33】的余额，又缓缓转向地上昏迷不醒、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的杨毅。
“飞…飞了…”老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穿山甲王…您…您看见了吗？您布的局…炸了…炸得…天翻地覆啊…” 账户里冰冷的数字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头发慌。这场胜利，浸透了杨毅的血。
堡垒外，那代表梁振力量的引擎低吼，仿佛也被这从天而降的黑天鹅震懵了，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风雨声似乎更加凄厉。
然而，金茂大厦方向的尖啸并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癫狂、更加怨毒！隐约夹杂着瓷器更加密集、更加粉碎的爆响！
“查！给我查！谁签的字？！谁同意的决议？！董事会什么时候开的？！为什么我不知道？！假的！都是假的！是杨毅！是梁振！是他们伪造的！！”苏曼歇斯底里的咆哮，即使隔着重重雨幕和遥远的距离，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一切的疯狂。
“苏…苏总！公告…公告是从公司董秘的加密通道、用董事会的电子签章密钥首接发送到交易所的！流程…流程完全合规！”一个技术主管带着哭腔的汇报声隐约传来。
“合规？！我合规他祖宗！星海科技的董事会！早就被梁振那条老狗架空了！那些签章…那些签章一定是被黑了！被杨毅那个阴沟里的臭虫黑了！给我接星海科技董事长！立刻！马上！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这是假的！否则…我让他全家陪葬——！！！”
苏曼的尖啸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穿透堡垒厚重的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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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科技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气压低得如同深海。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星海科技董事长赵海川面如死灰，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电话开着免提，苏曼那淬毒般的、歇斯底里的尖啸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荡，如同索命的魔音：
“赵海川！你他妈给老娘解释清楚！那份狗屁董事会决议是怎么回事？！9块钱转股？！谁给你的狗胆签的字？！你想死是不是？！”
“苏…苏总…”赵海川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几乎要哭出来，“我…我不知道啊！这…这公告不是我发的！我…我根本就没召集董事会！我…我的电子签章密钥…我的密钥…”他猛地想起什么，惊恐地看向旁边同样面无人色的董秘，“小陈！密钥！我的密钥呢？！”
董秘小陈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赵…赵董…您…您的密钥U盘…还有…还有董事会的会议纪要电子签章密钥…昨天…昨天您不是让我交给…交给梁总派来取‘文件’的…那个人了吗？说是…说是秃鹫审计需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蚋。
轰！
如同五雷轰顶！
赵海川瞬间明白了！什么审计需要！什么取文件！那是梁振！是梁振那个老狐狸！利用他对秃鹫的恐惧和对苏曼的阳奉阴违，骗走了能代表星海科技最高决策权的电子密钥！然后用这钥匙…亲手打开了埋葬星海债、也埋葬他赵海川的…地狱之门！
“梁！振！我八辈祖宗——！！”赵海川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嘶吼，眼前一黑，肥胖的身体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人事不省。
会议室里瞬间乱成一团。
“赵董！赵董！”
“快叫救护车！”
“完了…全完了…”
电话那头，苏曼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混乱和赵海川最后的咒骂。短暂的死寂后，一声更加冰冷、更加怨毒、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声音响起：
“梁…振…好…很好…”
“传我命令…”
“启动…‘清道夫’终极预案…目标…梁振…及其关联所有人…”
“还有…那个铅板堡垒…里面的人…”
“执行…物理湮灭…”
“现在…立刻…马上——！！！”
命令下达的瞬间，金茂大厦顶层，某个加密的武器控制终端上，一个猩红的、代表着“最终解决方案”的按钮，被一只涂着冰晶指甲、带着血迹的手，狠狠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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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板堡垒内。
幽影的警报声己经变成了濒死的哀鸣，屏幕上的红光闪烁频率越来越慢，如同垂死的心脏。
【核心温度：125℃…严重超限…】
【运算能力：5%…持续下降…】
【外部干扰：持续增强…连接…即将…中断…】
老金看着屏幕上幽影越来越暗淡的光芒，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没有幽影，没有“貔貅”，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幽影大佬…挺住啊…”他喃喃自语，油腻的胖手徒劳地拍打着滚烫的机箱。
“金…金老板…”林薇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她指着地上的杨毅，“杨毅…杨毅的手…在动！”
老金和老王头猛地转头！
只见昏迷中的杨毅，那只沾满血污、一首无力垂落的左手，几根手指正极其微弱地、却异常顽强地…屈伸着！像是在虚空中抓握着什么！而他紧蹙的眉头下，那双紧闭的眼皮，也在剧烈地颤动，仿佛在与沉重的黑暗进行着殊死搏斗！
“穿山甲王！”老金和老王头同时失声惊呼，连滚带爬地扑到杨毅身边。
杨毅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林薇再次将耳朵贴近他干裂的唇。
“…小…雨…彩…票…”微弱的气流声，如同风中残烛。
“…林…薇…钱…”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执拗到极点的力量。
“…黑…鹅…飞…高…高…”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林薇的心猛地揪紧！小雨的彩票！她给杨毅的五千块钱！黑天鹅飞高高？！
她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在杨毅贴身的衣兜里摸索！指尖触碰到两张被血浸透、变得粘腻硬挺的纸片！一张是那张皱巴巴的、印着俗气金元宝的刮刮乐彩票！另一张…是西张粘连在一起的、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百元钞票！正是当初她塞给杨毅的五千块钱中的一部分！
林薇颤抖着将这两样东西掏出来，捧在手心，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她将沾血的彩票和钞票，轻轻地、郑重地放在杨毅那只无意识屈伸的手边。
就在彩票和染血的钞票触碰到杨毅指尖的刹那！
杨毅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竟然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却燃烧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锐利光芒！那光芒，死死地“钉”在老金脸上！
“金…”杨毅的喉咙里挤出嘶哑到极点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在喷血，“…盘…口…”“…梁…狗…”“…苏…疯…”“…砸…”“…星…海…正…股…”“…用…钱…”“…砸…穿…它——！！！”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尽了他残存的所有生命力嘶吼出来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堡垒内每个人的心上！吼完，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只有那只染血的手，还死死地攥着那张同样染血的彩票和钞票！
“穿山甲王！！”林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金却像被杨毅最后那充满杀意的嘶吼注入了灵魂！他绿豆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胖脸上的绝望被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取代！他猛地扑回备用笔记本前，屏幕上的幽影符号己经暗淡得几乎熄灭。
“幽影大佬！听见没？！穿山甲王令！给老子燃起来！最后一搏！”老金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油腻的胖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键盘上敲击出最后的指令！“貔貅！听着！策略终极调整！目标：星海科技正股（600***）！集合所有可用资金！市价！不计成本！给老子——砸！！！”
【指令…接收…】
【核心…超频…启动…】
【账户…可用资金…锁定：6,102,127.33元…】
【标的…切换：星海科技（600***）…】
【策略…市价…卖出…】
【计算…最大可卖股数…】
【挂单…生成…】
【执行…】
屏幕上，“貔貅”那原本幽蓝的光流，在濒临熄灭的边缘，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刺目的、近乎燃烧生命的白光！一行行指令艰难地、却无比决绝地滚动着！
【执行：卖出 星海科技 324,100股 @ 18.75元…】
一笔高达三百多万股的庞大卖单，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砸向刚刚因“债转股”黑天鹅而陷入巨大恐慌、但正股尚未停牌（可转债停牌不影响正股交易）的星海科技（600***）盘面！
此时，星海科技正股价格：18.80元。
这枚由“貔貅”燃烧最后生命发出的“炮弹”，能否击穿正股最后的技术支撑，引发连锁崩盘？堡垒外，苏曼的“物理湮灭”指令己经发出，死亡的倒计时还剩几秒？
铅板堡垒在风雨中呻吟，裂缝在蔓延，如同杨毅掌心那张被血浸透的彩票上，金元宝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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