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吞噬一切声音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覆盖着那个巨大、光滑、呈现不祥灰白色的球形空腔。这里是昆仑要塞遗迹的核心，曾经星能澎湃、机关密布，如今只剩下一个被终极法则力量“熨烫”过的、深不见底的伤疤。空气冰冷稀薄，残留的辐射如同无形的毒针，刺痛着暴露的皮肤。
在这片死寂的灰白边缘，一点微弱的琉璃色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最后的一颗孤星，顽强地亮着。
诺亚跪坐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她体内的星辉早己枯竭，此刻维持着这点光芒的，是她燃烧的生命本源。光芒的中心，温柔地包裹着陆离那残破不堪的躯干。
他几乎失去了所有“人”的形态。银灰色的法则能量构成的躯体只剩下小半截躯干和一条布满蛛网裂痕的左臂，如同被风暴摧残过的朽木。左眼的位置是一个深不见底、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空洞黑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虚无感。唯有右眼，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湛蓝星图，还在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流转，证明着最后一丝存在并未完全熄灭。诺亚的星辉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着那点星图微光，不让它彻底沉入冰冷的黑暗。
在她身旁不远处，张九鸦仰面躺着，胸口那个被剥离侵蚀后留下的焦黑创口依旧狰狞，但呼吸微弱而平稳。赛博道士的机械义肢黯淡无光，刻满符咒的金属表面布满了刮痕。他尚未苏醒，但生命体征在缓慢回升，只是意识深处是否还残留着傀儡意志的阴影，无人知晓。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是煎熬，对诺亚体力的压榨，对陆离存在星火的维系，都是对意志的极限考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淹没她。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张九鸦胸口的焦黑创口深处传来！伴随着震动，创口边缘的皮肉下，竟有一丝极其黯淡、几乎与灰白背景融为一体的**幽蓝微光**，如同垂死萤火虫的最后闪烁，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诺亚的心猛地一沉！星髓污染？！不是被剥离了吗？难道还有残渣？是傀儡意志的垂死挣扎？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残留反应？
这个微小的异动，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死寂带来的麻木。她必须离开这里！立刻！这个空腔是法则的坟场，残留的辐射和未知的危险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陆离最后的光，也可能唤醒张九鸦体内潜在的危险。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诺亚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她强迫自己集中起最后的精神力，如同在干涸的河床里挖掘最后一滴水珠，艰难地沟通着这片死寂空间里…**最微弱的生命波动**。
目标不是星兽——这片被归墟力量“净化”过的死地，连微生物都难以存活。
而是…**金属**！那些构成空腔边缘、被极致力量重塑过的、光滑致密的灰白色岩体本身！它们是昆仑古文明造物的残留，经历了亿万年的星能浸润和归墟重塑，其最微观的结构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如同“金属之灵”般的、惰性到极致的**存在回响**？
琉璃色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冰冷的灰白岩壁。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诺亚没有放弃。她回忆起在麒麟座星兽坟场，与那些巨大骸骨沟通的感觉——不是强行唤醒，而是去感受它们沉睡的“梦”，去理解它们存在的“韵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维系陆离星辉的光芒也在摇曳。
就在她即将力竭昏迷的前一刻！
一种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脉动**，从脚下的灰白岩层深处传来！不是生命的脉动，而是物质结构在极致压力下、经历亘古岁月后形成的一种…**稳固的、近乎永恒的“存在节奏”**！如同大地的心跳，缓慢、沉重、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找到了！
诺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点微弱的“存在节奏”共鸣，引导向自己早己枯竭的身体深处！这不是为了汲取能量，而是为了…**定位**！为了在这片死寂的迷宫中，感知到那最细微的、通往“外界”的**结构薄弱点**或**裂缝**！
嗡！
右眼的湛蓝星图，那点微弱的、几乎停滞的光芒，**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诺亚的努力，又仿佛是被那来自岩层的“存在节奏”所触动。一丝微不可查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意念波动，极其短暂地扫过诺亚的意识。
紧接着，诺亚“看”到了！
在她左侧不远处，光滑的灰白岩壁上，一条极其隐蔽、宽度不足一指、蜿蜒向下延伸的**细微裂缝**！裂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空腔死寂的…**气流扰动**！那是通往下方未完全坍塌区域、甚至是更深处古老管道系统的可能路径！
希望！一条狭窄、危险、但真实存在的生路！
“张…九鸦…” 诺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艰难地挪动身体，爬到昏迷的赛博道士身边，用尽力气推了推他，“醒…醒…路…”
张九鸦毫无反应。
诺亚看着昏迷的张九鸦，又看了看光芒中那残破的陆离躯干。绝望再次袭来。她一个人，拖着两个重伤员，怎么可能通过那条狭窄的裂缝？
就在这时！
喀…喀啦…
一阵细微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声响，从张九鸦那条刻满符咒的机械右臂中传出！
只见那黯淡的机械臂上，几个深深刻入金属的、如同鸟篆般的古老符咒，突然**自行亮起极其微弱的光芒**！光芒闪烁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随着光芒亮起，机械臂的肘关节和腕关节，开始极其缓慢、僵硬地…**自行活动**起来！
怀念徐小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它先是极其笨拙地撑起张九鸦的上半身，然后，在诺亚震惊的目光中，这条仿佛有了自己“意识”的机械臂，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抓住了旁边一块相对平整、巴掌大小的灰白色岩石碎片！
嗤…嗤嗤…
机械臂的手指前端，弹射出几束极其微弱、能量极其不稳定的切割光束！光束照射在岩石碎片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缓慢地、极其费力地在坚硬的碎片上**刻画**着！
它刻画的，并非符咒或文字，而是一个极其简陋、歪歪扭扭的…**箭头**！箭头指向的方向，正是诺亚刚刚感知到的那条细微裂缝！
刻完箭头，机械臂的光芒瞬间熄灭，如同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无力地垂落下去，重新变得黯淡无光。
诺亚看着那个简陋的箭头，又看看昏迷的张九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张九鸦残存的意识在指引？还是他那些刻在机械义肢上的古老符咒，在主人濒危时自发产生的某种守护反应？亦或是…星髓污染剥离后残留的某种“回响”？无论如何，这指向了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诺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撕下自己身上还算完好的衣料，忍着剧痛，将陆离那残破的躯干和左臂尽可能小心地包裹、固定在胸前，让那点微弱的星图光芒紧贴着自己心口，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那冰冷的法则之躯。然后，她抓住张九鸦的衣领，将他沉重的身体拖向那条裂缝。
裂缝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诺亚先将昏迷的张九鸦一点点塞进去，用尽全力推着他向下滑。自己则抱着胸前的陆离，深吸一口气，如同钻入墓穴的盗火者，侧身挤入那冰冷的、充满未知的黑暗缝隙。
向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向上，是那片死寂的灰白空腔，如同巨大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渺小的逃亡者。
不知在狭窄、粗糙的岩缝中攀爬、挤压、滑落了多久。就在诺亚的体力彻底耗尽，意识即将陷入黑暗时——
噗通！
她抱着陆离，连同前方的张九鸦，一起跌入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遗迹更深层的某个废弃管道交汇处。空气依旧污浊，但有了微弱的气流，混杂着铁锈、尘埃和淡淡的机油味。远处隐约传来滴水声。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灰白！
诺亚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胸前的包裹里，陆离右眼的星图微光似乎…**稳定了一丝丝**？左眼的空洞黑腔依旧深不见底。
她挣扎着坐起，看向张九鸦。他依旧昏迷，但胸口的焦黑创口似乎没有恶化。
暂时…安全了？
突然！
滴…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从张九鸦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金属盒子里响起！那是他从不离身的、经过层层加密和信号屏蔽的**应急求生信标**！
诺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个信标只有在检测到极端生命体征变化（如濒死）或遭遇特定解除屏蔽的环境时才会激活！而现在它响了，只意味着一件事——
**屏蔽失效了！**
昆仑遗迹核心的剧变，归墟空腔的诞生，或者仅仅是他们离开了那片法则死寂区域…无论哪种原因，这个微弱的信号，如同黑暗森林中的萤火，己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几乎在信标响起的同时！
轰隆隆——！！！
头顶的岩层和金属管道结构，传来沉闷而巨大的轰鸣！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
不是地震！
是来自**地表**的、精准而强大的轨道打击！目标，正是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赫尔墨斯集团的追杀…来了！快得超乎想象！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星际鲨鱼！
“不…！” 诺亚绝望地看着头顶不断崩裂的管道和簌簌落下的巨石尘埃。刚逃离死寂的坟墓，又坠入毁灭的陷阱！带着两个几乎毫无战斗力的重伤员，在这深入地下的管道迷宫中，如何躲避来自太空的精确打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咔——！！！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条锈迹斑斑的巨大废弃管道侧壁，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开一个豁口！
一艘船！
一艘极其破旧、造型怪异、如同由无数废铜烂铁和锈蚀管道强行拼凑而成的…**小型星舰**！它只有几十米长，船体遍布补丁和焊接痕迹，引擎喷口冒着浓烈的黑烟和不稳定的蓝光，发出如同老哮喘病人般的剧烈轰鸣。舰首涂装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叼着扳手的骷髅头标志。
这艘怎么看都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废铁”，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撞破管道壁，险之又险地停在诺亚他们面前！
嗤——！
锈迹斑斑的舱门猛地弹开，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连体工装、头发乱如鸡窝、脸上戴着多功能焊接面罩（此刻掀在头顶）的女人探出半个身子。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眼神却锐利得像鹰，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痞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喂！下面那几个快被砸成肉饼的倒霉蛋！” 她扯着嗓子大吼，声音在轰鸣和崩塌声中依旧清晰，“不想变成太空垃圾的话，十秒钟！上船！老娘这‘锈骨号’可不等人！”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狼狈不堪的诺亚、昏迷的张九鸦，以及诺亚怀中那被包裹着、只露出一点微弱蓝光和诡异黑腔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更多的是“捡到宝”般的兴奋。
“还有那个…呃…发光的人棍？抱紧了！掉了我可不负责捞！” 她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同时猛地一拉操纵杆，“锈骨号”发出更剧烈的呻吟，引擎蓝光暴涨，随时准备弹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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