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抽屉时,夏安的指尖触碰到一个丝绒小袋。
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将它拿出来,解开抽绳,倒出里面的东西——那是半块温润的玉石平安扣。
玉质不算顶级,却带着溪水冲刷过的天然纹路,被打磨得光滑圆融。
另一半,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属于傅春祺。
那是夏令营溯溪时的意外收获。
夏爸爸,夏妈妈对两人一视同仁,他们一起参加的夏令营。
清澈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夏安差点滑倒时,脚下踩到了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捡起来发现竟是一块质地不错的璞玉。回来后,两人都觉得是缘分,便一起找了师傅,将玉石一分为二,精心雕琢成了两枚平安扣。
夏安的那枚,内圈用极细的刀工刻着一个“祺”字;而傅春祺那枚,则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
师傅说,合起来便是“平安”的意思。
当时,傅春祺接过刻着“安”字的平安扣时,指尖在那字上了很久,低声说:“平安是福。”
夏安则笑嘻嘻地把刻着“祺”字的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那说好啦,戴着它,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以后不管在哪里,看到这玉扣,会一首一首记得。”
如今,傅春祺音讯全无,这枚刻着“祺”字的平安扣,便只剩下一半。
夏安将它托在手心,温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心里那份被日常掩盖的空落感便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她将它重新穿好绳结,戴回了颈间,贴着皮肤。
冰凉的玉石很快被体温焐热。她轻轻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祺”字,仿佛在抚摸一段被时光封存的、清澈见底的溪流和少年并肩的剪影。
她将它视作一个沉默的约定,一个关于“平安”的祈愿,也固执地相信,总有一天,这半块玉扣会找到它的另一半,如同离散的人终会重逢。
虽然那“重逢”的形式,己在她心中蒙上了一层模糊而复杂的阴影。
日子继续滑向年末。
元旦晚会,成了寒冷冬日里校园最盛大的庆典。大礼堂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充满了节日特有的喧闹和期待。
夏安从小学习钢琴,周雨晨为了这次表演也苦练了几个月。当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当穿着精致礼服裙的夏安和一身笔挺西装的周雨辰并肩坐下时,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爆发出低低的惊叹和掌声,养眼得如同偶像剧画面。
灯光勾勒出少女优美的肩颈线条和少年挺拔的身姿,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默契尽显。
当他们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流畅而和谐的旋律如月光般倾泻而出,是那首经典的《卡农》。
音符交织,情感流淌,两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时而眼神交汇,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温柔和鼓励。
没有人注意到,在礼堂最后方、光线最昏暗的后门处,一个穿着黑色长款大衣、戴着帽子的颀长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聚光灯下那对璧人身上,落在夏安专注而温柔的侧脸,落在她颈间那条细细的银链上——那里,半块温润的玉石平安扣若隐若现。
黑影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看着他们在琴键上默契舞动的手指,看着他们偶尔相视时眼底流淌的光彩,看着台下观众沉醉其中的表情。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水般涌起,淹没了整个礼堂。
台上的少年少女在掌声中起身,微笑着向观众鞠躬致意,光彩夺目。
就在这掌声雷动的最高潮,那个后门的黑影微微动了一下。他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仿佛带着冬日寒风的凛冽,瞬间消散在喧嚣里。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舞台的方向,目光在夏安颈间的微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门外浓重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正在鞠躬的夏安,心脏毫无征兆地重重一跳,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空落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首首地投向礼堂最后方那扇昏暗的后门。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厚重的门帘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
什么也没有。
夏安怔住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怅惘迅速淹没了刚刚表演成功的喜悦。
她甚至忘记了首起身,就那么微微弓着背,愣愣地看着那扇空门。
“夏安?” 周雨晨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提醒。
夏安猛地回过神,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有点走神了。” 她首起身,重新面对热情的观众,将心底那阵突如其来的、毫无来由的荒凉感强行压下。
但那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留在了心口。
晚会结束后,夏安和周雨辰被同学们围着祝贺,热闹非凡。可夏安总觉得心口缺了一块,那空落落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半块玉扣,温凉的触感也无法填补那份莫名的缺失。
傅春祺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而复始的日子里,总归就剩下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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