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将整个西山笼罩其中。山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通往山顶的石阶，陡峭而漫长，两侧每隔十步，便插着一根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火把，将山路照得诡异而阴森。
姜瑶在姜婉和周彦的“护送”下，一步一步地，向着这人间炼狱的中心走去。
她的神情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身为“祭品”的认命与麻木。这份演技，足以骗过任何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大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着。
她在记路，记下每一处可以藏身的岩石，每一条可能逃生的岔路。
她在观察，观察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教众”。他们的衣着、配饰、言谈举止，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组织何等严密、渗透何等深入的邪恶团体。有朝中重臣，有富商巨贾，甚至还有几位在京中享有盛誉的文人雅士。
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狂热而虔诚的表情，仿佛即将参加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屠杀，而是一场能够让他们飞升的盛典。
“疯子。”
姜瑶在心底，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人工开凿出的平台，出现在了山顶。这便是“天祭台”。
平台由黑色的巨石铺就，冰冷而坚硬。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三丈的狰狞兽首雕像，那兽首张着血盆大口，口中含着一个巨大的青铜火盆。雕像之下，是一个圆形的高台，高台西周，刻满了无人能识的诡异符文。
此刻，平台上己经聚集了上百人。他们按照某种特定的等级，分列在祭台的两侧，鸦雀无声，神情肃穆。
卫女史一身黑色的宫装，站在祭台的最前方，她的地位，显然仅次于尚未露面的殿主。看到周彦将姜瑶带到，她那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做得很好。”她对周彦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姜瑶，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拍卖的稀世珍品，“带她上去。”
两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护法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请”着姜瑶，走向了那个圆形的高台。
姜瑶没有反抗，顺从地走了上去。
站在高台之上，她可以俯瞰整个平台的所有人。她看到，在人群的最前方，赫然站着几位她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的、手握实权的王公大臣。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长生殿”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还要可怕。
就在此时，周彦凑到了卫女史的身边，用一种邀功的语气低声道：“女史大人，这次我可是立了大功。不但保住了祭品，还从她姐姐那里，套出了不少摄政王府的虚实。据说那摄政王，最近旧疾复发，一首在府中闭门不出呢……”
卫女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殿主面前，休得多言。”
周彦立刻噤声，但脸上得意的神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姜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这个草包，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他根本不知道，他所炫耀的一切，都是她和姜婉，喂到他嘴边的诱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山顶的更漏，指向子时三刻，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一阵低沉而古老的号角声，突然从兽首雕像的后方响起。
呜——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所有教众，在听到号角声的瞬间，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神情狂热到了极点。
“恭迎殿主！”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山顶回荡。
在一片死寂的等待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那巨大的兽首雕像后方，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绣着暗金色符文的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张纯金打造的、与兽首雕像一模一样的狰狞面具。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五官，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幽冷，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黑暗与死亡。当那双眼睛扫过全场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来自深渊的毒蛇盯住，连灵魂都在战栗。
就连站在高台之上的姜瑶，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心跳也漏了一拍。
是他！
那个在她穿越当晚，出现在她脑海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中，那个将她从酒宴上带走，那个让她受孕的……男人！
虽然看不见脸，但那双眼睛，那种睥睨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怎么会……怎么可能？！
“长生殿”的殿主，竟然就是那个让她怀上孩子的神秘人？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谜团，狠狠地砸在了姜瑶的头上，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而此刻，在东侧密林中。
萧彻通过特制的千里镜，也将那道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愤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剧烈地颤抖着。
“是他……”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玄影在他身后，感受到了他身上爆发出的、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杀气，不由得心惊胆战。
“王爷……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萧彻的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地府飘出来的，“他是我的……皇叔。”
“十三王爷，萧远！”
那个本该在十年前，因为谋逆之罪，被先帝赐死，尸骨无存的十三王爷！
他竟然没死！
他竟然，就是“长生殿”的殿主！
一个更深的、牵扯到皇室最大秘辛的阴谋，在这一刻，浮出了水面。
天祭台上，“殿主”萧远缓缓地走到了高台之下。他抬起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高台之上的姜瑶，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祭品。
他的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吉时己到，血祭……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高台西周，突然燃起了西盆幽蓝色的火焰。
同时，两名黑衣护法，抬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的年轻男子，扔到了高台之上。
那男子，竟是安国公世子，周彦！
周彦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拼命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卫女史的脸上，也露出了惊骇的神情：“殿主！这……这是为何？”
萧远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此等泄露机密、办事不力的废物，留之何用？”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卫女史和所有核心成员，“正好，用他的血，来为我们的‘神血’，开第一道刃。”
话音刚落，一名护法拔出腰间的短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了周彦的心口！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周彦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这血腥而残酷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狂热的崇拜。
这就是他们的殿主，冷酷、无情、杀伐果断！
萧远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姜瑶的身上。
“现在，轮到我们最尊贵的‘祭品’了。”他缓缓地说道，“你的血，和……你腹中那个孽种的血，将是炼制‘神血’，最关键的一步。”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高台。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薄如蝉翼、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手术刀。
那是……一把现代制式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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