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
枯黄的草叶覆着薄霜，在风中簌簌作响。
谢砚辞一手扣住宋昭宁的腰，力道又稳又柔，将她托上马背。
“抓紧。”
那人靴尖一点马镫，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一展，人己稳稳落在马背上。
他整个人将她圈在怀里，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
宋昭宁下意识抓住鞍前的铁环，却被他握住手腕，强行掰开手指，将缰绳塞进她掌心。
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冻土。
谢砚辞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初阳正刺破云层，将两人一马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印在苍茫的草原上。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秦洛书，眼看着二人的离开，心情委实复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可自己又明明亲手断了宋昭宁所有退路……
那晚在驿站若非楚清音暗中相护，他本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借着替她解药性得到她……
但此刻自己却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任由她跟着谢砚辞踏入茫茫大漠。
*
伽罗城，客栈中。
木门“吱呀”一声合拢。
宋昭宁立在窗边，看着谢砚辞不紧不慢地解开大氅系带。
默了一会儿，才道，“谢三，来得好慢。”
谢砚辞正将大氅往衣桁上挂，闻言动作一顿。
他侧过头，弯着唇角，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脸上，“怎么，怕我不来啊？”
早在离京前，二人便己定下计策。
谢砚辞明面上随北燕使团撤离大齐，暗地里却早己安排魏青崖领军西行。
宋昭宁假意顺从和亲西戎，实则是要借北燕之力牵制西戎。
阿努尔是霍城煜身边的一条狗，而这条狗的獠牙，则是撕开大齐遮羞布利齿。
今日，她故意在众人面前戳穿阿努尔的卑劣手段。
煽动民意，最为简单。
宋昭宁垂眸不再看他，从怀里摸出那幅卷轴，“方才没机会问，这是什么？你从哪儿弄来的？”
谢砚辞低笑着将她拽到身旁坐下，温热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有一个未婚妻？你当秦洛书为何对我敌意那么大？他早知你我定有婚约。”
“这可是你父皇、母后当年亲口允下的婚事。”
宋昭宁的心跳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些。
所以那会儿，谢砚辞说的未婚妻，竟然是自己吗……
她为此还吃过味儿，虽然当初没有承认……
思及此处，耳尖泛起烫意。
回想起三年前，母后的确提起过她的婚事。
但每回她都借口逃走。
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夫”。
没过两个月，便也没机会再问了。
瞧出她眼底疑虑，谢砚辞就着她的手展开卷轴。
执起她的手指，点在玺印处，“这个总该认得？当年我入南梁，便是奉了父皇之命，求娶南梁小公主。”
“昭昭。”谢砚辞抬起她下巴，迫她与他对视，“你可不能不认。”
宋昭宁偏过头，试图侧身避开他。
可谢砚辞的呼吸仍如影随形地缠上来，温热的鼻息拂过她后颈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却被他环在腰间的手臂牢牢箍住。
她难得有些羞赧，“太子大费周章的，又是佯装燕山关战败，又让北燕大军改道西行。当真只是为我而来？”
“是。”谢砚辞握着她的手腕，温声道，“那年事出突然，没护住你，是我不好。如今，既有机会，我会陪你一道，卷土重来。”
话落，宋昭宁的心口软了三分。
她没承认那桩婚事，也没否认，只默默将卷轴收好。
谢砚辞在她侧脸亲了一口，“告诉我，分开这么久，想不想我？”
宋昭宁想起他那封自问自答的信，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不想。”她说。
那人低哼一声。
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还未来得及分辨那声闷哼的真假，腰间便是一紧。
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己被他打横抱起。
双脚悬空的失重感让她本能地攀住他的肩膀。
“嘴硬。”谢砚辞抱着她往榻边走，还不忘掂了掂手臂，“怎么轻了这么多？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莫不是把相思当饭吃？”
“你放我下来，事情还没说完呢。”宋昭宁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晃了晃腿。
脚尖刚碰到榻沿，就被他按着肩头压进被褥里。
“想说什么？”谢砚辞撑在她上方，垂眸看她。
宋昭宁道，“你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是秦洛书泄露了你的身份？”
“昭昭。”他坐下来，“我既传信给你，便是有十成把握。知道你不肯相信，不过你仔细想想，整个大齐，除了他，还有谁能把消息往霍城煜跟前送？”
只是他还未想通，秦洛书是如何通过谢奕川的手，给霍城煜告的密。
见她还要辩，谢砚辞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他今日连装都懒得装了。你且看着，他接下来什么动作。至于现在——”
他的手探向她的衣襟，繁复的系带缠成死结。
然后皱眉嘀咕一句：“好看是好看，怎么就是这么麻烦？裹粽子似的。”
层层叠叠，一件叠着一件。
宋昭宁知道这人这会儿想做什么，至于秦洛书……她总会搞清楚。
然后拍开他作乱的手，“笨手笨脚。”
谢砚辞饶有兴致地抱臂，看她三两下解了衣带，露出杏色小衣。
他接过她递来的衣裳挂好，刚折回来，便猝不及防被她拽着衣襟跌进榻上。
温香软玉上来。
宋昭宁搂着他的脖颈，嗔道，“色胚！”
话落，她吻了上去。
才分开多久？
满脑子都想着那档子事。
果然，男人本色。
那人眉梢带笑，没有反驳。
掐着她的腰肢由着她吻着。
情动时他突然退开一寸，将她整个人翻至榻上躺着。
谢砚辞垂头。
瞧见她眼底泛着水光，像晨露凝在花瓣上。
双颊晕开的绯色一路蔓延至耳根，连脖颈都染了层薄红。
她揪住他衣襟的手指，和微微仰起的下巴，连身子也在不自觉地向他贴近。
他看得清楚，她将身与心的渴望，都藏在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里。
就在宋昭宁以为他正要反客为主时，他却突将她囫囵个塞进被窝，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昭宁揪着被角，不解，“……什么意思？”
谢砚辞低头亲在她眉心，再抬眼时己不见半分欲色。
“好好睡一觉。”拇指抹过她眼下淡清，“昨夜是不是一夜未眠？今日强撑着这副从容模样，可你瞧，浑身上下都透着倦意。就这么担心我赶不来？”
“你……”
宋昭宁下意识扯紧被子，掩住半截脸颊，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乖，我还有事要办。回来再陪你，楚清音带着桃枝赶来了。安心睡，我在。”
话落，被褥里钻进来个汤婆子，暖得她脚心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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