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一旦被攥在别人的手中，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将不复存在。
对于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玄煞大师而言，毕爵尘的话，就是决定他生死的圣旨。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与侥幸，将自己的脑袋紧紧贴着冰凉的地板，用一种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颤抖声线，开始了他详尽的叙述。
“回禀主人……是，是前辈！我们黑巫教，源自古暹罗、缅甸一带的原始巫术与降头术，后吸收了部分华夏湘西的赶尸术与南疆的蛊术，才形成了今天的规模……”
在死亡的威逼与那缕蛰伏在神魂深处、随时可能爆发的“天道阴气”的双重恐惧下，玄煞大师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黑巫教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
从教派的组织架构——教主、左右护法、西大长老、十二堂主，到其在东南亚各国盘根错杂的势力网，再到其信徒数量、敛财手段，甚至是教主的一些隐秘癖好，他都说得一清二楚。
毕爵尘盘膝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凡尘琐事。
他的神魂何其强大，能够轻易地分辨出玄煞大师话语中的真伪。
“……我们黑巫教，在东大国境内也有一些分支，主要活动在西南和沿海地区，一方面是发展信徒，敛取钱财，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为教主和长老们寻找合适的‘鼎炉’与‘灵材’。”
听到“鼎炉”和“灵材”这两个词，毕爵尘的眉梢，才不易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
“继续说。”他淡淡地开口。
“是！”玄煞大师身体一颤，连忙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如今这个世界，天地灵气枯竭，几乎己经不适合修行。我们这些人的传承，也大多是残缺不全的。想要突破境界，难如登天。所以，一些前辈高人便另辟蹊径，发现了一些走捷径的方法。”
“所谓的‘鼎炉’，就是指那些天生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比如‘纯阴之体’、‘玄水之体’的女子，或者‘九阳之体’的男子。通过采补之术，夺其本源，可以大大提升我们的修为。”
“而‘灵材’，则是指那些天生拥有‘灵根’的孩童。他们的身体纯净，与天地间的残存灵气有微弱的亲和力。将他们炼制成‘小鬼’或‘血丹’，同样有奇效……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乌狼神，这次来东江，就是听闻这里可能有一个‘水木双灵根’的孩童出世，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毕爵尘，没敢再说下去。
毕爵尘的眼神，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以无辜孩童为灵材，炼制血丹……
这种行径，在仙界亦被称之为魔道，为所有正道仙人所不齿。没想到在这灵气枯竭的凡人界域，竟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辈。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都有哪些？”毕爵尘换了个问题。
“回前辈的话，如今的修行界，早己不复古代的辉煌，只能算是苟延残喘。”玄煞大师恭敬地回答，“大体上可以分为几类。一类是我们这种南洋巫术流派；一类是东瀛的阴阳师与忍者流派；还有一类是西方的血族、狼人与一些小的魔法家族；最后便是东大国本土的传人。”
“东大国本土，如今传承最完整的，当属龙虎山、茅山、青城山等一些道门圣地，但他们大多避世不出，极少在凡俗走动。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散的武道世家、风水相师、以及像我们一样，隐藏在暗处的邪修。”
“总而言之，大家的力量都非常微弱。能达到我之前境界的，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算是一方高手了。至于传说中的筑基、金丹……那至少有数百年未曾听说过了。”
听完玄煞大师的叙述，毕爵尘心中大致有了一个轮廓。
这个世界，并非他想象中的完全末法。它也曾有过辉煌的修行文明，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很可能是灵气枯竭）而彻底衰落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些抱着残羹冷炙不放的“遗老遗少”。
这对毕爵尘而言，不好不坏。
不好的是，灵气枯竭，意味着他想重修纯阳仙体，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的是，这里的修行者……实在太弱了。
弱到他即便只有一丝神魂之力，也足以横扫一切。
他看着匍匐在地上，己经彻底衰老、气若游丝的玄煞大师，心中有了决断。
杀了他，很简单，一个念头的事。
但正如他所想，留着这个“垃圾桶”，或许还有点用处。一方面，可以作为他宣泄体内至纯阴气的渠道；另一方面，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仆人，总能为他处理一些不方便亲自出面的琐事。
“本尊，可以不杀你。”毕爵尘缓缓开口。
玄煞大师闻言，顿时欣喜若狂，拼命地磕头：“谢主人！谢主人不杀之恩！”
他己经非常识趣地改了称呼。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爵尘的声音冰冷彻骨，“从今日起，你的命，属于我。”
话音刚落，他眉心微光一闪，一缕比之前更加凝练的神魂之力，化作一个玄奥无比的符文印记，瞬间射入了玄煞大师的眉心，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啊！”
玄煞大师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但这次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源自灵魂的、被彻底掌控的战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死，此刻己经完全系于对方的一念之间。只要对方愿意，那个烙印就能瞬间引爆他体内的至纯阴气，让他连同神魂一起，化为飞灰。
这是仙家的手段——神魂禁制！
做完这一切，毕爵尘才感到一丝疲惫。以他如今的状态，施展这种级别的神魂禁制，消耗亦是不小。
他看着彻底臣服，连一丝反抗念头都不敢再有的玄煞大师，淡淡地吩咐道：
“回去吧。就说你追查弟子死因时，与人争夺一件异宝，被神秘高手重创，这才导致修为大跌，根基受损。隐藏好与我之间的关系，不要让任何人察觉。”
“是，主人！奴才明白！”玄煞大师恭敬领命。
“另外……”毕爵尘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笔和一张便签纸，在上面迅速写下了一连串的药材名字。
“想办法，替我找齐上面的东西。有些东西，或许你们黑巫教的渠道能找到。”
玄煞大师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纸条，目光扫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纸条上写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诸如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的名贵药材，虽然珍稀，但以黑巫教的财力并非难事。但其中有几味，比如“九叶墨兰”、“赤阳草”、“百年雷击木木心”……这些东西，他只在一些古老的典籍上见过，现实中早己绝迹。
但他不敢问，只是将纸条视若珍宝地贴身收好，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奴才遵命！定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去吧。”
毕爵尘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玄煞大师如蒙大赦，佝偻着身子，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走后，房间内那股阴冷怨毒的气息也随之散去，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毕爵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收个“仆人”，问个路。
他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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