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炎霜的哭声，在压抑了许久之后，终于渐渐平息。
阁楼的门外，毕爵尘手持木盒，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内那道气息从剧烈波动到缓缓平复，从悲恸欲绝到夹杂着一丝解脱后的茫然。
他没有选择进去安慰。
对于一颗被冰封了十年的心而言，融化的过程必然伴随着刺骨的痛楚与奔涌的洪流。任何外力的介入，都可能打断这种自发的、深刻的蜕变。他给了她一个宣泄的理由，剩下的，需要她自己走出来。
他转过身，向着别墅外走去。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毕爵尘一边走，一边打开了木盒。那支百年野山参静静地躺在红色绸缎上，参须完整，体态丰腴，即便是在凡俗界，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精纯草木之气。
“年份尚可，灵气虽驳杂，但胜在纯粹。”他心中暗自评价，“足以作为我炼制第一炉‘启灵液’的主药了。”
启灵液，是仙界修士筑基之前，用以洗髓伐骨、开启灵窍的入门药液。以他现在的状态，自然炼制不出真正的仙品，但借助这支山参的药力，配合他丹道宗师的经验，足以炼制出一份劣化版的启-灵液。
这份药液，有两个作用。
其一，是为他自己。他需要用这股精纯的药力作为“火种”，去冲击、引动、并初步炼化体内那股霸道无比的“至纯阴气”，将这致命的剧毒，转化为自己修行的第一块基石。
其二，便是为韩炎霜。启灵液有活血生肌、祛腐生新的奇效。用在她的脸上，虽然无法一次性根除那陈年火毒疤痕，却足以修复受损的肌理，让她那半张坏死的皮肤，重新焕发生机。这，是他偿还“债务”的第一步。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
炼药，需要丹炉和地火。
他现在神魂残破，身无灵力，根本无法凭空凝聚丹火。而这凡俗世界，更不可能找到蕴含地火灵脉的宝地。
“没有丹炉，便造一个丹炉。没有地火，便寻一种地火。”
毕爵尘的脚步停在别墅区门口，抬头望向远处城市中心那一片璀璨的灯海。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仿佛看到了那些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奔腾不息的、无形的能量洪流。
电。
磁。
微波。
辐射。
这些凡人赖以生存的“科技之力”，在他眼中，是另一种形态的“火”。虽然狂暴、驳杂、难以控制，但其本质，依旧是能量的跃迁与传递。
“以高频微波为‘文火’，用以萃取药材精华；以强磁场共振为‘武火’，用以激发药性融合；以受控粒子流为‘丹决’，用以铭刻药液灵性……”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缜密的炼药方案，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要用这个世界的尖端科技，来打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物理丹炉”。
而能提供这些设备的最佳场所，无疑就是大学里的尖端物理实验室或者材料科学实验室。
主意己定，毕爵尘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打车，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他在适应，在感受。感受这个世界的脉搏，感受空气中弥漫的各种能量波动，为即将到来的第一次“炼丹”做着最充分的准备。
……
第二天清晨，楚南大学。
毕爵尘的名字，己经彻底取代了所有八卦，成为了校园论坛上当之无愧的“顶流”。
那段急救视频被反复播放，甚至有好事者制作了慢放+特写的版本，将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进行“圣经级”的解读。
“医学天才”、“隐藏的国手”、“现实版江户川柯南”（因为他连教授中毒的原因都点出来了），各种各样的标签被贴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当事人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找到了昨天那个对他“纳头便拜”的书呆子——杨俊。
彼时，杨俊正抱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人体解剖学图谱》，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啃着面包，嘴里还念念有词，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
“大神！”
一看到毕爵尘，杨俊瞬间满血复活，丢下面包就站了起来，眼神里全是小星星。
“找你有事。”毕爵尘开门见山。
“您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杨俊拍着胸脯，一脸的忠肝义胆。
“学校里，哪个实验室有高功率微波发生器和核磁共振设备？”毕爵尘问道。
杨俊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挠了挠头：“高功率微波发生器……这个一般在物理学院的材料科学实验室，或者通信工程实验室才有。至于核磁共振……那玩意儿可是大家伙，咱们校医院有一台，但那是医用的。物理学院的量子物理研究中心，好像有一台小型的，专门用来做材料分析的。大神，您问这个干嘛？”
“我需要借用一下。”
“借……借用？”杨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神，那可不是图书馆的自习室啊！那种级别的实验室，安保措施严格得跟银行金库一样，别说是我们本科生，就算是本院的研究生，没有导师的授权和项目课题，都进不去！”
“所以，我需要一个理由。”毕爵尘看着他，眼神平静。
“理由？”
“一个让实验室负责人无法拒绝，并且心甘情愿为我敞开大门的理由。”
杨俊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毕爵尘的节奏。让那些眼高于顶、把实验室当命根子的教授们心甘情愿地借出设备？这比让他们承认中医比西医更管用还难！
“这……这不可能吧？”杨俊结结巴巴地说道。
“事在人为。”毕爵尘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你只需要告诉我，物理学院材料科学实验室的负责人是谁，她最近在研究什么课题，遇到了什么麻烦。”
杨俊呆呆地看着毕爵尘。
他忽然明白了。大神这不是要去“借”，而是要去“降维打击”啊！
他昨天在韩教授身上己经见识过一次了。那种超越现有知识体系的、神乎其技的手段，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我……我明白了！”杨俊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大神，您等我消息！我们医学院和物理学院有交叉学科，我有个哥们就在那边读研，我这就去帮您打听！”
看着杨俊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图书馆的背影，毕爵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这个杨俊，虽然看似憨首，但一点就透，是个可造之材。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物理学院那栋充满现代感的银灰色大楼，在他眼中，己经不再是一栋冰冷的建筑。
而是一座……即将为他所用的，崭新的丹炉。
一个小时后，杨俊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资料。
“大神，查到了！”他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
“材料科学重点实验室的负责人，叫刘青瑶，三十五岁，是咱们楚南大学最年轻的正教授之一，学术界有名的铁娘子，治学极其严谨，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她最近在主导一个关于‘石墨烯超导材料’的国家级重点项目，但是在关键环节卡住了。据说，他们在合成一种新型的‘氮掺杂石墨烯’时，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稳定且均匀的掺杂，得到的材料缺陷率极高，根本达不到理论上的超导性能。”
杨俊指着平板上的一张复杂的分子结构图，继续说道：“我哥们说，刘教授为了这个课题，己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整个项目组都愁云惨淡，甚至有传言说，如果再没有突破，项目可能会被上面叫停。”
毕爵尘的目光落在那张分子结构图上。
石墨烯，氮掺杂，超导……这些名词对他而言很新奇，但其背后所遵循的物质构成与能量传递的法则，却是万变不离其宗。
在他眼中，这所谓的“氮掺杂”，无非就是在一个稳定的“碳灵晶格”中，嵌入性质不同的“氮灵原子”，从而改变整个晶格的“灵力传导”属性。
而他们失败的原因，也一目了然。
“他们的合成方法，从根子上就错了。”
毕爵尘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地开口，语气笃定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
“他们试图用高温高压的物理手段，强行将氮原子‘砸’进石墨烯的晶格里。这种方法，就像是用大锤去修补一件精密的瓷器，不碎才怪。”
杨俊听得云里雾里，但不明觉厉：“那……那应该怎么办？”
毕爵尘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杨俊递过来的一张草稿纸上，迅速写下了一行简短的公式，以及几个关键的参数。
“你去，把这个交给那位刘教授。”
“告诉她，想要让氮原子‘听话’地进入指定位置，不能用蛮力，要用‘欺骗’。”
“在合成环境中，引入特定频率的‘声子共振场’，诱导石墨烯的碳六元环产生万亿分之一秒的‘结构性伪空位’。同时，用同步的弱磁场，对氮等离子体进行‘极化标记’。”
“当伪空位出现的一瞬间，被标记的氮原子，就会像找到了家的孩子一样，自动填补进去。完美，且毫无损伤。”
他写下的每一个字，画下的每一个符号，都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杨俊呆呆地看着那张草稿纸，虽然上面的公式他一个都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那种颠覆性的智慧。
“大神……这……这能行吗？”
毕爵尘收回笔，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栋银灰色的大楼，眼神深邃。
“她会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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