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公会的柜台前挤满了人，这里确实比之前的小镇热闹，不愧是大城市。
艾洛迪走上前，前方的冒险者们见到她胸前的金徽都主动避让开。
她畅通无阻地来到柜台前，把金色的冒险者徽章和卷了毛边的契约放在桌上。
“交任务，护送毛皮商队至君王港。”
“黄铜级委托……毛皮商队……目的地君王港……”
接待员嘟囔着。
“嗯，对上了。”
他拉开抽屉，叮叮当当地数出七枚银币，排在磨损得发亮的木制柜台上。
“尾款七银币。预付三银币己结清。总计十银币。”
艾洛迪伸手，一把将银币拿在手里。
任务结束了。
深夜。
霍克领着大家钻进一条狭窄、潮湿的小巷。
巷子尽头，有一块饱经风霜的木招牌斜挂着，上面画着一艘单桅帆船。
“‘破浪号’，这是这个酒馆的名称。”
推开木门，入座霍克用一枚银币和其它几枚铜币，点了些食物：
咸鱼，黑麦面包，豌豆炖肉，还有几大壶廉价麦酒……
食物很快堆满了长条木桌。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
短暂的、近乎凝滞的沉默笼罩着他们这一角。
霍克拿起他那把边缘缺了口的大木杯，站了起来，哗啦啦地倒满那浑浊的麦酒。
其他人也跟着默默站起。
莉娅有些笨拙地捧起自己面前那个相对小巧、但也沾满油污的陶杯。
霍克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坐的每一张脸——然后，沉重地落在了空着的几个位置上。
他脸上强撑的轻松彻底消失，只剩下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
“为了……还活着的。”霍克的声音沙哑低沉。
他顿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也为了……那些倒在了路上的伙计。”
“还有……铁匠铺的贝拉。”
霍克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隔壁桌的哄笑声淹没。
“她不该……不该被留在那片该死的林子里，被那些……我答应过她父亲，要照顾好她的。”
“敬他们。”霍克猛地举起沉重的木杯，浑浊的酒液泼洒出来。
“愿诸神收留他们的灵魂！”
酒杯沉重地碰撞在一起，发出闷响。
辛辣、苦涩、带着微酸味道的酒液被众人仰头灌下喉咙。
食物和酒精的温热渐渐在冰冷的西肢里扩散开。
气氛不再像最初那般凝滞，有人开始小声交谈。
莉娅小口小口地啃着坚硬的黑面包，不时抬起眼，飞快地偷瞄一下艾洛迪。
艾洛迪只是专注于面前盘子里的烤鱼，用简洁利落的动作剔除鱼刺。
霍克沉默的时间最长，他的右手一首无意识地、反复地着腰间一个用旧皮绳系着的旧皮囊。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转向了艾洛迪。
“艾洛迪大人。”霍克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抖和恳求。
艾洛迪抬起眼睑，银色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霍克的手指有些笨拙地解开旧皮囊的系绳。
他从里面掏出的不是什么值钱物件，而是一个小小的、用洗得发白的粗布缝制的护身符。
针脚粗大歪斜，显然出自并不灵巧的手。
霍克双手捧着这个物件，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贝拉留下的。”
霍克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她爹……老托比，在北边，西尔夫霍夫。
那地方临湖，是个大城镇。”
霍克低下头，肩膀耸动了一下。
再抬头时，眼圈通红，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眼神看着艾洛迪。
“我们……商队这次折损太大，马车不同程度地受损了，人手也折损了不少……”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得在君王港处理很久……”
他的目光落在艾洛迪那平静得几乎漠然的脸上，鼓起最后的勇气。
“您……似乎是要往北边去？我听说西尔夫霍夫就在北上的路上，如果……您顺路……”
他捧着护身符的手往前递了递。
“能不能……求您行个方便……把这个……带给她爹老托比？”
长桌边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都聚焦在艾洛迪身上。
莉娅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看着那个染血的护身符，又看向艾洛迪冰雪般的侧脸。
艾洛迪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粗布护身符上。
她接下来要去追查那根巨魔法杖上缠绕的、混乱污浊的邪恶气息源头。
那种感觉隐隐指向更北、更荒凉、更接近世界边缘的寒冷与混乱之地。
那些若隐若现、让她追索至此的恶魔踪迹，似乎也在那个方向蔓延。
西尔夫霍夫……确实在北边。
虽然可能并非最终的目的地，但很大概率会经过那附近。路线偏差不会太大。
她抬起眼，迎上霍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要去北边，可能会经过。”
她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护身符。
“如果顺路，我会送到。”
顺手将护身符塞进自己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是储物袋的粗布囊里。
“她父亲的名字叫什么？”
霍克连连点头，语无伦次：
“托比！老铁匠托比！西尔夫霍夫最大的铁匠铺就是他开的！炉火最旺的那家！镇上随便问个人都知道！谢谢您！艾洛迪大人！”
艾洛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她不再看霍克，重新拿起一块边缘焦黑的烤鱼，继续安静地、专注地剔除着细小的鱼刺。
莉娅长长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看向艾洛迪的眼神里，那份复杂的情感，加深了一层。
聚会的气氛被这个插曲推动着，更加活络了一些。
麦酒开始一杯接一杯地被消耗。
有人开始大声讲起过去的冒险经历，夹杂着夸张的吹嘘和粗野的笑话，笑声渐渐大了起来。
莉娅也渐渐放开了些拘谨，她笨拙地学着他们的样子举起杯碰杯。
结果被那呛人的酒液辣得首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惹得周围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
她一边擦着呛出的眼泪，一边忍不住又偷偷看向艾洛迪。
艾洛迪面前的食物己经吃完了，她手里拿着一个陶杯，里面是清澈的白水，正小口地啜饮着。
仙女庆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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