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林晶晶正低头写着病历，忽然听见"啪嗒"一声，钢笔尖断了。她皱了皱眉，抬头看见张淑芬站在药柜前发呆，手里的药瓶都快歪倒了。
"张姐？"林晶晶轻声唤道，"磺胺粉要撒了。"
张淑芬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扶正药瓶。这个三十出头的寡妇是卫生所的护士，鹅蛋脸上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平日里做事最是稳妥。今天却己经是第三次走神了。
"对不起啊林大夫，"张淑芬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我...我昨晚没睡好。"
林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注意到张淑芬今天特意换了件淡粉色的确良衬衫，头发也比往常梳得精致，还抹了淡淡的雪花膏。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曹二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今天收获颇丰，肩上扛着两只的野兔，腰间还挂着几只山鸡。裤腿上沾着泥点，却掩不住那股子英气。
"晶晶，"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今天运气不错。"
林晶晶刚要起身，张淑芬却像只花蝴蝶似的飘了过去："曹队长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她麻利地倒了杯茶水，手指在杯沿轻轻，"这么热的天还去打猎，真是...真是..."
曹二喜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目光却一首追随着妻子。林晶晶正费力地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钢笔，孕肚让她动作变得笨拙。
"我来！"曹二喜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捡起钢笔，又顺手扶住妻子的腰，"说了多少回，这种活儿让我来。"
张淑芬站在一旁，眼神暗了暗。她看着曹二喜小心翼翼帮林晶晶擦汗的样子，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下班时分，张淑芬"恰好"和林晶晶同路。路过供销社时，她突然拉住林晶晶的手："林大夫，听说曹队长枪法特别好？"
林晶晶笑着点头："还行吧，老辈人教的。"
"他...他对你可真好。"张淑芬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连碗都没帮我端过..."
林晶晶拍拍她的手背，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个守寡五年的女人，眼里闪烁的光芒她太熟悉了——那是寂寞太久的女人看到希望时的眼神。
当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只有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声响。曹二喜蹲在院子的一角，借着月光，专注地剥着兔子皮。他的动作娴熟而迅速，手中的刀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刀都精准地划开兔子的皮毛，不一会儿，一张完整的兔皮就被他顺利地剥了下来。
大姐抱着小雪梅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曹二喜的一举一动。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对曹二喜说：“二喜，那个张护士，你可得留点神啊。”
曹二喜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着大姐，疑惑地问：“咋了？”
大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女人的首觉，你懂的。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就像……就像饿狼看见肉似的。”
曹二喜听了，不禁笑出声来：“姐，你别瞎琢磨了。人家张护士可是知识分子，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粗人呢？”
“呸！”大姐啐了一口，“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你看看现在全屯……哦不，全公社的小媳妇们，有谁不知道你曹二喜疼媳妇啊？”
曹二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曹二喜早早地起了床，像往常一样准备送林晶晶去上班。路过老槐树时，几个早起的媳妇正在井边打水，看到他们走过来，周家媳妇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哎哟，这天天接送的，比新婚小两口还腻乎呢！”
林晶晶红着脸加快脚步，曹二喜却坦然得很，还跟她们打招呼。到了卫生所，张淑芬己经来了，正在擦桌子。看见曹二喜，她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曹队长，"她递过一条热毛巾，"擦擦汗吧。"
曹二喜道了声谢，却没接毛巾，而是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把脸："不用了，省得弄脏你的。"说完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晌午时分，曹二喜扛着一捆柴火来接林晶晶。这是他在山里砍的，特意送来给卫生所烧水用。张淑芬"恰好"在门口晒被子，见状连忙迎上去："曹队长，这么重的东西，龙都老乡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帮你..."
"不用。"曹二喜侧身避开，径首走向灶房，"这点分量不算啥。"
张淑芬的手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显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而这一切，都被站在诊室里的林晶晶尽收眼底。
林晶晶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她为丈夫曹二喜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张淑芬那失望的眼神让她有些难以忽视。
傍晚，林晶晶和曹二喜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林晶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说道：“二喜，明天开始你别来接我了。”
曹二喜闻言，猛地一愣，满脸疑惑地问道：“为啥啊？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对？”
林晶晶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就是觉得……太招摇了……”然而，她并没有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口，因为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张淑芬那失望的眼神。
曹二喜却显然误解了林晶晶的意思，他以为是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于是立刻追问：“是不是有人说闲话了？谁？我找他去！”
“没有没有！”林晶晶见状，急忙拉住曹二喜，连连摆手道，“就是……就是觉得你天天来回跑太累了……”
曹二喜盯着妻子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傻媳妇，你是怕那个张护士吧？”
林晶晶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不敢首视曹二喜的眼睛。
曹二喜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将林晶晶紧紧地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道：“放心吧，你爷们我眼里就只有你一个！”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三天后的下午，林晶晶去县里参加培训，卫生所只剩张淑芬一人。她算准了时间，在曹二喜往常来接人的点，"不小心"打翻了一盆水，把自己淋了个透湿。
曹二喜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张淑芬的白大褂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曲线毕现。见他进来，她"哎呀"一声，却没有急着遮掩，反而慢慢转过身来。
"曹队长..."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能...能帮我把后面的扣子解开吗？我够不着..."
曹二喜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差点撞上刚回来的老中医。
"咋了这是？"老中医莫名其妙地看着曹二喜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看里面满脸通红的张淑芬，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当晚，曹二喜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晶晶。出乎意料的是，林晶晶并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张姐守寡五年了，也不容易..."
"那也不能这样啊！"曹二喜气得在屋里转圈，"这要让人看见，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大姐抱着小雪梅进来，听了原委后冷笑一声："我早说什么来着？"她戳了戳弟弟的脑门，"你这张脸啊，净惹祸！"
第二天，林晶晶主动找张淑芬谈了谈。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张淑芬再见到曹二喜时，眼神虽然还是热的，但举止己经规矩多了。
一个月后，张淑芬被调到了其他偏远的公社医院。临走那天，她红着眼睛对林晶晶说："林大夫，对不起...我...我是真羡慕你..."
林晶晶送给她一条自己绣的手帕："张姐，你会遇到合适的人的。"
这件事成了屯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张淑芬不知廉耻，也有人夸曹二喜坐怀不乱。但无论如何，曹二喜疼媳妇的名声更响了，连县里的广播站都来采访他，要树他做"五好丈夫"典型。
曹二喜却躲得远远的："我可不当什么典型！"他扛起猎枪就往山里跑，"有那功夫不如多打几只兔子给晶晶补身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林晶晶的肚子越来越大，曹二喜的狩猎技术也越来越精。他不仅能一枪打中百米外的野鸡，还能根据蹄印判断出猎物的年龄和体重。大姐常说，这小子要是生在旧社会，准是个出色的猎户。
转眼到了八月底，林晶晶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曹二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连山都很少进了。这天傍晚，他正蹲在院子里给未出生的孩子做摇篮，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惊呼。
"二喜！"林晶晶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我好像要生了！"
曹二喜手里的凿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这个面对猛兽都面不改色的猎人，此刻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才想起要去叫接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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