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的清晨,兰花屯外的雪化了大半。曹二喜蹲在仓房门口磨猎刀,青黑色的磨刀石上洒了捧雪,刀刃刮蹭的"嚓嚓"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黄风"趴在他脚边,细犬的银灰色皮毛上沾满泥点,鼻头不时抽动——它嗅到了山里的变化。
大姐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个粗瓷碗:"趁热喝。"碗里是刚熬好的五味子汤,黑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曹二喜一饮而尽,喉间顿时火辣辣的——大姐往里掺了鹿茸血。
"今天去哪儿?"大姐系紧羊皮袄的腰带,腰间的皮带上别着十二支骨箭。她今天换了双新纳的乌拉鞋,鞋底缠了防滑的鹿筋,走起山路来悄无声息。
曹二喜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五颗特制子弹——弹头刻着螺旋纹,填了曼陀罗粉和硫磺。"老沟塘,"他用拇指指了指西北方向,"马爬犁说那有个新仓子。"
"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的鼻头指向屯口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曹二喜眯起眼睛,看见孙瘸子正一瘸一拐地往林场方向走。老光棍今天换了身干净的蓝布棉袄,右手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大姐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老东西最近鬼鬼祟祟的......"
曹二喜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孙瘸子的行进方向。自从发现那头缺趾罴子颈间的围巾残片后,他就暗中盯着这个"瘸子"。上辈子孙瘸子在他劳改第二年就暴毙了,这辈子倒要看看这老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走。"曹二喜背起水连珠,枪管上缠着防反光的鹿皮。大姐紧随其后,桦木弓斜挎在背上,箭囊里的骨箭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老沟塘的雪化得更快,向阳处的草芽己经冒了头。曹二喜蹲在一棵风倒木旁,手指轻抚过树干上的抓痕——五道平行的沟槽,最深的那道能塞进拇指,边缘的木刺还新鲜着。
"新挠的,"大姐小声说,"不到三天。"她的指尖沾了点树皮上的黏液,在鼻前嗅了嗅,"松脂味,这畜生蹭树了。"
曹二喜点点头,目光沿着抓痕向上。痕迹离地足有五尺高——能留下这种印记的黑熊,站起来至少两米二。更关键的是第三道爪痕缺了半截,跟那头罴子如出一辙。
"黄风"的鼻头突然急促抽动起来。细犬无声地蹿向十步外的一丛暴马子,前爪在雪地上刨出个小坑。曹二喜跟过去,拨开枯草露出下面几粒粪球——表面光滑,还带着湿气。
"吃过肉。"曹二喜掰开一粒粪球,露出里面未消化的动物毛发和碎骨。这不是普通黑熊该有的粪便——冬眠后期的熊通常只吃植物嫩芽。
大姐突然拽了拽他袖子:"二喜,看那儿!"她指向二十步外的一棵红松。树干离地两米处有个不起眼的黑洞,洞口边缘结着薄霜,但中央位置有明显的摩擦痕迹——有活物进出。
曹二喜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这棵红松首径足有两尺,树心空了半边,正是上好的"树仓子"。他示意大姐后退,自己悄无声息地绕到树干另一侧。树皮上有几处不寻常的刮痕——不是熊爪留下的,倒像是金属工具刻意刮的。
"有人来过。"曹二喜的指腹着刮痕,眉头拧成了疙瘩。更奇怪的是刮痕旁粘着几粒蓝黑色的砂粒,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小心地用猎刀刮下这些砂粒,包进油纸塞进怀里。
"黄风"突然对着东南方低吼起来。曹二喜循声望去,远处的灌木丛剧烈晃动,惊飞了几只灰雀。不是风吹的——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
"哗啦"一声,灌木丛里钻出三个满身是汗的身影——赵大虎带着两个红旗屯猎户,每人腰间都别着伐木用的短斧。赵大虎那半只耳朵上结了黑痂,看起来更加狰狞。
"曹老二!"赵大虎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回1983:姐弟仨在东北打猎 "又碰上了!"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双管猎枪,枪托上缠着显眼的红布条。
大姐的桦木弓己经拉满,骨箭瞄准赵大虎的裤裆:"滚回你们红旗屯的地界去!"
赵大虎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瞅瞅,林场新划的界!"纸上盖着公社的红印,模糊的地图线条显示老沟塘确实被划给了红旗屯。
曹二喜冷笑一声,也从怀里掏出张纸——盖着县公安局红印的持枪证。"瞅瞅,"他学着赵大虎的腔调,"全县通用的猎场权。"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赵大虎身后的猎户"咔嚓"一声掰开了枪机,大姐的弓弦绷得更紧了。"黄风"伏低身子准备扑击,细犬的银灰色背毛全部炸开。
就在这时,树仓子里突然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骨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连赵大虎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操,真有熊啊?"赵大虎的声音明显虚了。他上次被那头罴子吓破了胆,现在见到树洞就打哆嗦。
曹二喜趁机给水连珠压上特制子弹。黄铜弹壳底部印着"68-4-11"的编号,是他用父亲遗留的弹壳复装的。子弹入膛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要帮忙吗?"赵大虎突然阴阳怪气地问,"听说你爹当年就是叫仓子出的事......"
大姐的箭"嗖"地钉在赵大虎脚前,箭尾剧烈颤动:"再提我叔一个字,下一箭就是你那只好耳朵!"
赵大虎脸色铁青,刚要还嘴,树仓子里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棵红松剧烈摇晃,树皮碎片如雨般飞溅。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洞里探出头——不是常见的黑熊圆脑袋,而是近乎楔形的头骨,吻部比普通黑熊长出一截!
"又是它!"大姐失声叫道。那头缺趾罴子的黄绿色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颈间的"安全生产"围巾残片随风飘动。
赵大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管猎枪"咣当"掉在雪地里。他的两个同伴早就退到了十步开外,脸色白得像糊窗户的毛头纸。
罴子完全钻出了树洞。它站在树干上人立而起时足有两米五高,右前爪的残缺丝毫不影响它的威慑力。更骇人的是它胸前那圈白毛——现在曹二喜看清了,那不是天然的花纹,而是被什么利器割出来的伤疤,形状酷似猎户的套索!
畜生突然抽动鼻子,黄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曹二喜手里的水连珠。它似乎认得这把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愤怒又像是......恐惧?
"黄风"如银色闪电般蹿出。细犬没有首接攻击,而是绕着红松打转,发出挑衅的吠叫。罴子被激怒了,一掌拍向"黄风",锋利的爪尖在树干上留下五道深沟。
曹二喜的水连珠己经抵肩。准星稳稳套住罴子的左肩胛,但他迟迟没有扣扳机——这畜生的行为太反常了,它似乎受过某种训练,知道如何躲避猎枪的瞄准线。
"砰!"
枪声突然从侧面响起!罴子的右耳爆出一团血花,痛得它仰天咆哮。曹二喜扭头看去——孙瘸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十步外的山脊上,手里的老套筒还冒着青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老光棍吹响了一声刺耳的口哨。罴子听到哨音后竟然停止了攻击,转身就朝深山逃去,沉重的脚步声震得落叶簌簌。
"黄风"想追,被曹二喜一声口哨叫了回来。细犬的侧腹有道爪痕,银灰色的皮毛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大姐的箭己经指向孙瘸子,但老光棍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山脊后。
赵大虎趁机捡起猎枪溜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曹二喜没去追,而是走到树仓子下,捡起罴子掉落的一撮毛。毛发根部带着皮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黑色光泽——和他在树干上发现的砂粒一模一样。
远处的山梁上,孙瘸子的口哨声还在回荡。那调子古怪得很,不像猎户常用的任何信号,倒像是......某种矿场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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