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亮了。
窗外喧嚣的城市渐渐苏醒，早高峰的车流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冲刷掉夜晚的诡异。周玄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匆忙赶路的上班族，和那些在路口等红灯的车辆，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昨晚那轮血月，那只伸进窗户的鬼手，还有那扇自动转动的卧室门把手……它们就像一场噩梦，在阳光下显得荒诞不经。可玻璃上那几道清晰的裂纹，以及手臂上被冷汗浸湿后粘腻的触感，都在无声地提醒他：那不是梦，都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毕业生，就读于鹭城一所普通高校的计算机专业。二十二岁，没女朋友，没啥特长，唯一的爱好是窝在出租屋里打游戏，或者刷刷各种奇闻异事的论坛。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他正面临着毕业、找工作、融入社会的巨大压力。
他的生活本该是程式化的：早上八点挣扎着起床，随便扒拉几口早餐，然后挤上人满为患的地铁，去公司实习。白天在电脑前敲代码，晚上回来点个外卖，打两把游戏，刷刷视频，然后带着一身疲惫入睡。
平淡，无趣，但至少，安全。
然而，自从半个月前，他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一开始，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他放在床头的眼镜，第二天早上起来，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书桌的另一端，甚至有时候会落在地上，镜片上沾着灰尘。他最初只当是自己睡迷糊了，随手乱放。
再比如，放在冰箱里的牛奶，明明前一天晚上才打开，第二天早上却会发现瓶盖没拧紧，或者瓶身被什么东西挤压过，露出一个奇怪的凹痕。有几次，他甚至在牛奶表面看到一些极细微的气泡，像是刚被搅动过。
这些零星的异常，虽然让他觉得奇怪，但都被他归结为“粗心大意”或者“老房子问题多”。毕竟，这个出租屋是他毕业后第一次独立租住，老旧些也正常。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怪事开始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难以用常理解释。
他那部用了三年的旧手机，总在半夜两三点钟自动开机。屏幕发出的惨白光芒，会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周玄被亮光惊醒，拿起手机查看，却发现没有任何未读消息，也没有任何来电记录。只是手机屏幕亮着，空洞得像一只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无声地盯着他。他关掉，第二天凌晨，它又会准时亮起。
客厅的吸顶灯也出了问题。
那是一个节能灯，平时光线稳定。可最近，它会在周玄看书或玩游戏时，突然开始“滋滋”作响，光线忽明忽暗，像濒死的蜡烛。有时，还会毫无预兆地“砰”地一声炸裂，玻璃碎片带着焦糊味溅落一地，吓得周玄心脏狂跳。他换过好几个灯泡，但都没用，坏掉的频率越来越高。
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
他独处的时候，尤其是夜深人静，西周只剩下他一个人呼吸声的时候，耳边总会响起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不是幻听。
他能清楚地分辨出来。
像是指甲划过木头的细微摩擦声，从墙角，从衣柜深处，从床底，一点点地传来。那种声音极其轻微，但又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像是某种小动物在黑暗中爬行，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沿着房间的缝隙，一点点地，向上攀爬。
有时候，是若有若无的低语。
像是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阴冷的嘶哑。他听不清内容，但那种语气，那种语调，却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惧。它像是一种催眠，一种蛊惑，试图将他拉入更深的黑暗。
更有几次，他甚至听到了细微的哭泣声。
那哭声很轻，很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一开始他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但那哭声带着一种成年人特有的、压抑的悲伤和绝望，让他浑身发冷。他甚至不敢去细想，这哭声到底来自何处。
这些怪事，从最初的“奇怪”，到后来的“诡异”，再到现在，己经彻底变成了“恐怖”。
它们像一张无形的网，一点点地收紧，将周玄牢牢困住。
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急剧恶化。
白天，在公司实习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领导布置的任务，他常常无法集中精神完成，敲代码时，眼前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鬼影和血月。同事们开始注意到他的异常，他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黑眼圈。
好几次，他在午休时，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口中发出无意义的低吼，或是猛地坐起来，眼神惊恐地环顾西周。同事们都觉得他可能压力太大，劝他多休息，甚至有人委婉地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周玄当然考虑过去看医生。
他上网查阅了大量资料，对照着那些心理疾病的症状。焦虑症？抑郁症？精神分裂？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可是，他很清楚，这些怪事带来的恐惧，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那不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曾尝试向最好的朋友，发小陈磊，提起过一两次。
陈磊听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熬夜看太多灵异小说了？我看你就是太累了，出去跑两圈，出一身汗，什么鬼怪都跑光了！”
周玄苦笑。他知道陈磊是好意，但他无法解释自己真实感受到的那种，来自骨髓深处的凉意和无力。那种感觉，是任何运动和休息都无法驱散的。
他开始失眠。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他害怕那些越来越真实的噩梦，害怕手机屏幕在寂静中亮起，害怕耳边响起的诡异低语。每天晚上，他都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靠着咖啡和功能饮料维持清醒。
可人是铁打的，总有极限。
他的身体在抗议，精神在崩溃边缘。他开始出现更严重的幻觉。走在路上，总觉得有阴影在跟着他，猛一回头，只看到匆忙的人群。在电梯里，镜子里会短暂地映出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可再一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这些幻觉，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变得多疑，敏感，几乎要被逼疯了。
他感到自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牢笼里，周围的一切都在逐渐变得陌生和扭曲。他看不到出路，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昨晚的血月和鬼手，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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