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龙傲天转过身的动作僵在半空，那句“来日方长”的余音，还未散尽，却己显得苍白可笑。
他本想在离去前，再用眼神将顾长夜和上官婉儿凌迟一遍，将这二人的样貌深深刻入骨髓，作为他日后复仇的食粮。
可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姓夜的男人，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罪魁祸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地按在古琴的弦上。
仿佛他龙傲天的滔天怨恨，万丈狂怒，都不过是这宴会上助兴的苍蝇嗡鸣，不值一顾。
一种比被退婚更深邃的屈辱，瞬间淹没了龙傲天刚刚因系统而燃起的狂喜。
不等他再次开口。
铮——
一声琴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滴落入静湖的滚烫金液，瞬间荡开层层无形的涟漪，抚平了厅内所有的嘈杂与躁动。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停了。
侍女们的脚步顿住了。
就连窗外风拂树叶的沙沙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
龙傲天只觉得脑海中那疯狂催促的【激活进度……1%……】的系统提示音，都被这道琴音压得滞涩了一瞬。
顾长夜的指尖，开始在琴弦上起舞。
没有试音，没有酝酿。
一段清越、华丽，又带着几分霸道与热烈的旋律，如火山中喷涌的岩浆，包裹着冰川下奔腾的暖流，沛然涌出！
是《凤求凰》。
在场不乏懂音律的雅士，几乎在第一个小节，就辨认出了这首流传甚广的求爱名曲。
可又不像。
传统的《凤求凰》，是文人雅士的相思与倾慕。
而从顾长夜指尖流淌出的这首曲子，少了几分辗转反侧的相思，却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昭告，少了几分试探性的追求，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宣告！
这不是在求凰。
这是在……敕令凤凰来朝！
上官婉儿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本是全场最懂琴道之人。
可此刻，她引以为傲的琴道造诣，在这首曲子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琴音入耳，她的眼前不再是这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也不是那张写满怨毒的脸。
她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一尊模糊不清的帝影，端坐于星河中央，轻轻拨动着身前的琴。
随着他的动作，万千星辰随之共鸣，化作无数燃烧的流星，在空中汇成一只神骏非凡的凤凰图腾！
那凤凰仰天长鸣，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与臣服，而后调转方向，朝着那尊帝影，俯首而下！
这是……他的道？
他的心境？
上官婉儿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看着那个抚琴的男人，那个化名“夜”的男人。
原来，他不仅仅是神秘，不仅仅是强大。
他的胸中，竟藏着这样一片吞纳宇宙的乾坤！
与他相比，什么中州皇朝，什么皇子龙傲天，简首就是乡野村夫的泥巴游戏。
她为自己之前的选择，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
那颗因退婚而产生的、对家族未来的些微担忧，在这一曲之下，烟消云散。
追随这样的存在，何愁上官家不能万古长青！
“不……不可能……”
龙傲天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他不懂琴。
但他能感受到那琴音中蕴含的恐怖意境！
那股君临天下、视万物为掌中之物的霸道，让他体内的皇道龙气都为之颤栗、为之臣服！
凭什么！
他才是身怀皇道龙气的天命之子！
他才是未来要君临天下的帝王！
为什么这个来路不明的琴师，能弹出比他血脉中的龙气更加霸道的意境？
【警告！检测到未知大道神韵干扰！】
【警告！皇道龙气产生畏缩情绪，与系统契合度下降！】
【系统激活进程受阻！速度降低90%！】
【激活进度……2%……3%……2%……】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从天籁变成了催命的符咒！
激活进度……竟然在倒退？！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龙傲天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今日承受奇耻大辱，才换来系统激活的契机。
若是激活失败……
他不敢想下去！
“哇！”
周围的宾客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他们虽然看不懂上官婉儿所见的那般深邃的道韵，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琴音的流转，空气中竟有淡金色的光点汇聚而来。
灵气！
是精纯到肉眼可见的灵气！
这些灵气在顾长夜的周身盘旋，最后竟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翼展数丈的金色凤凰虚影，在他身后缓缓舒展羽翼！
“琴音化灵，引凤来仪！”一位老者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是传说中的琴道通神之境啊！”
“天呐！‘夜公子’不仅是琴道大家，更是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修士！”
“上官才女选择他，当真是天作之合！龙皇子……唉，输得不冤！”
这些议论声，像一柄柄淬毒的钢针，刺入龙傲天的耳膜。
他看着被金色凤凰虚影笼罩的顾长夜，再看看对面那个满脸痴迷、眼含春水的上官婉儿。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一个彻头彻尾的、滑稽的、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狂笑，想嘶吼，想将那张古琴连同那个弹琴的人一起撕碎。
可他发出的笑声，却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恐惧。
他体内的皇道龙气，在这琴音的镇压下，竟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这琴音笼罩的范围！
否则他的系统，他的希望，他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龙傲天再也顾不上任何颜面，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身，像一条被抽了脊梁的野狗，仓皇地朝着大门冲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背后那华丽而霸道的琴音，如影随形，是他此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铮！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琴声戛然而止。
金色凤凰虚影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随即化作漫天光点，尽数涌入上官婉儿的体内。
上官婉儿只觉一股暖流席卷全身，困扰她许久的修为瓶颈，竟在这一刻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她抬起头，看向顾长夜，那双聪慧的凤眸中，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震撼与倾慕。
顾长夜的手指从琴弦上抬起，也正看向她。
西目相对。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官婉儿心跳如鼓，脸颊绯红，微微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而逃到门口的龙傲天，在琴音停止的刹那，终于感到压力一松。
【警告解除！系统激活恢复正常！】
【激活进度……5%……10%……20%……】
久违的提示音让他精神一振。
他下意识地回头，恰好看到顾长夜与上官婉儿那含情脉脉、胜过千言万语的一幕。
噗！
一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踉跄着冲出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系统激活进度……50%……88%……】
【叮！检测到宿主道心受损，出现裂痕！系统部分功能将受到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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