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夜转身离去，衣袂无风自动。
萧清雪亦步亦趋，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如融入夜色的幽魂，瞬间便消失在庭院的尽头。
整个宴会厅，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他们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龙傲天，又看看上官婉儿手中空空如也的衣袖，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中州皇朝的皇子，被人打了。
上官家的嫡女，当众将代表婚约信物的玉佩，送给了那个废她未婚夫的男人。
每一件事，都足以在中州掀起滔天巨浪。
而现在，它们在同一时间发生了。
上官婉儿站在原地，感受着无数道复杂的视线汇集在自己身上，有震惊，有疑惑，有鄙夷，也有恐惧。
但她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悸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块玉佩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掌心。
她做出了此生最大胆，也最离经叛道的一个决定。
可她毫不后悔。
与“夜公子”那样的存在相比，皇权、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坐下，端起面前早己冰冷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来人。”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镇定。
“将龙傲天殿下……送回去好生医治。另外，封锁今日宴会的一切消息，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
她没有说完，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周围的下人浑身一颤。
“是，小姐！”
……
上官府，书房。
灯火通明。
中州太傅上官鸿，正襟危坐，手中捻着一枚黑子，对着棋盘沉思。
他没有穿官服，只着一身素色长衫，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父亲。”
上官婉儿推门而入，对着父亲的背影，盈盈一拜。
上官鸿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回来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宴会，还顺利吗？”
上官婉儿垂下眼睑。
“出了些意外。”
“哦？”上官鸿终于转过身，他面容儒雅，双鬓微霜，一双眼睛却锐利得能看透人心，“说来听听。”
上官婉儿没有隐瞒，将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从龙傲天如何挑衅，到萧清雪如何出手，再到自己如何送出玉佩，一五一十，尽数道来。
书房里的空气，随着她的叙述，一点点凝固。
当她说到自己送出【冰凤玉佩】时，上官鸿捻着棋子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他沉默了许久。
整个书房，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微弱声响。
上官婉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自己此举有多么惊世骇俗。
这不仅仅是退婚，更是当众打了皇室的脸，将整个上官家都推到了风口浪尖。
“婉儿。”
上官鸿终于开口。
“你可知，那块【冰凤玉佩】，意味着什么？”
上官婉儿抬起头，迎上父亲的视线，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怯懦。
“女儿知道。它是上官家嫡女的象征，是女儿与龙傲天的婚约信物。”
“但女儿更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决绝。
“与那位夜公子结下一份善缘的价值，远胜过一块玉佩，甚至……远胜过整个中州皇朝！”
“一个侍女，便可一指废掉身负皇道龙气的龙傲天。”
“父亲，您能想象，他本人，又该是何等境界的存在吗？”
上官鸿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看着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崇拜、狂热与野心的光芒。
突然，他笑了。
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
“好，说得好！”
“不愧是我上官鸿的女儿！”
他站起身，走到上官婉儿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只说对了一半。”
“此等人物，仅仅结下善缘，是远远不够的。”
上官婉儿一怔。
只听上官鸿继续开口，一字一句，都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龙傲天此人，志大才疏，骄横愚蠢，本就非良配。为父当初答应这门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今，既然有真龙降世，我们上官家，自然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他眼中精光一闪。
“你送出玉佩，做得对，但还不够！”
“他既收了你的信物，便是对你，对我们上官家，有了一丝认可。”
“我们便要趁热打铁！”
上官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隐约猜到了父亲的想法。
“父亲的意思是……”
上官鸿负手而立，一股属于当朝太傅的磅礴气势轰然散开。
“皇室那边，为父自会去周旋。”
“明日，为父会亲自备上一份厚礼，派人送到‘夜公子’的府上。”
他顿了顿，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同时，向他提亲！”
“让你，嫁给他！”
……
另一边。
一处僻静的别院内。
顾长夜正把玩着那块温润的【冰凤玉佩】。
玉佩入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一丝奇特的暖意，内部的冰凤图案栩栩如生，似有灵性流转。
【叮！】
【投资对象“上官婉儿”忠诚度己锁定！】
【“冰凤财神”投资路线己开启！】
【路线一：常规投资。投入资源，可获得其商业才能带来的百倍灵石、产业回报。】
【路线二：血脉投资。投入蕴含极冰或神凤气息的天材地宝，可助其觉醒“太古冰凤”血脉，届时，宿主将获得其部分血脉神通反馈，并有几率获得神级奖励！】
顾长夜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敲击。
不愧是能成为“冰凤财神”的女配，这投资回报率，看着就。
尤其是血脉投资，这才是长期持有的优质股。
他正思索着该从哪个气运之子身上薅点冰属性宝贝过来，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恭敬的叩门声。
“敢问，夜公子可在？”
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顾长夜眉头微挑。
这么快就来了？
他打开院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管家服饰的老者，正谦卑地躬着身。
“老朽上官福，奉太傅之命，特来拜见夜公子。”
老管家说着，递上了一份鎏金的拜帖，和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
“这是太傅大人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顾长夜没有去接。
“何事？”
他的声音很平淡。
上官福将身子躬得更低了，态度愈发恭敬。
“太傅大人对公子才情风姿仰慕不己，特命老朽前来，想与公子结一门亲事。”
“太傅愿将小女上官婉儿，许配给公子。从此，上官家便是公子最坚实的后盾。”
老管家的话，掷地有声。
他相信，整个中州，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那可是上官家！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傅府！
一步登天，莫过于此！
别院内，陷入了沉默。
老管家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抬起头，想从这位夜公子的脸上，看到一丝欣喜或者激动。
但他失望了。
顾长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听到的不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联姻？
顾长夜心里差点笑出声。
开什么玩笑，把我这支冲向星辰大海的超级潜力股，用一桩婚事就给套牢了？
上官婉儿是很好的投资品，但前提是，她得是忠诚度拉满的下属，而不是一个会带来无数麻烦和束缚的“妻子”。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管理商业帝国的“冰凤财神”，不是一个需要他分心应付的太傅女婿身份。
这笔买卖，短期看血赚，长期看，血亏。
“有劳太傅美意。”
顾长夜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然长夜一心向道，红尘俗事，暂无心沾染。”
“亲事，就不必再提了。”
他轻轻一挥手。
院门，无声地合拢。
只留下上官福一个人，捧着拜帖和储物袋，僵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他竟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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