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川把现在有空的几个研究员都叫了过来，几个人围着夏稚蝉啧啧称奇。
“奇怪，你这个魔方到底是什么材质，性质和陨石有点类似……能不能展示一下能力，我听说是能召唤强力的武器？”
“虽然之前有过对陨石碎片的能量波动较为敏感导致认知紊乱的案例，但这次她看到的幻觉似乎是具有一些逻辑性的？不如再摸几个试试？”
“哎等等！还不确定这对她有没有负面影响，我觉得应该先查个脑电图……呃，咱们那套设备现在修好了没？”
夏稚蝉一脸茫然，她稍微后退了几步，心底有些异样的情绪在翻涌。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排斥配合他们做个试验之类的，再糟也不过是复活几次而己……
可看着那些冰冷的器械，她莫名的抗拒。
五六个研究员聚在一起吵了半天，最终达成共识：眼见为实。
魏恒川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块最小的陨石碎片，递给夏稚蝉：“先试试你的魔方是否真的能汲取陨石能量吧，别首接接触它。”
夏稚蝉觉得他可能过分谨慎了，她耸耸肩，也没反驳，首接将“战争法令”召出来，靠近了桌面上那绿豆大小的陨石碎片。
片刻，能量转译矩阵散发出不太稳定的蓝光，过了十几秒后，蓝幽幽的光线趋于稳定，并且从矩阵上分出一缕，链接到陨石碎片附近。
又过了几分钟，两个压缩数据库方块也亮了起来，只是亮度比能量转译矩阵要暗不少。
夏稚蝉“诶”了一声，将精神力探入黑色魔方，查阅到了最新解锁的指令：122-暴乱：“新的蓝图……不过我劝各位最好别在室内让我释放能力，鬼知道是多大体积的武器。”
说着，她心里嘀咕了一句：挺好，只是三位数，应该有用得上的时候。
否则对她这种好奇心爆棚、有了新玩具一定要上手试试的性格实在不太友好。
“像是两块陨石靠近后产生的能量流循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研究员皱起眉，“嗯……难道不是汲取能量，而是交换，交换……数据？”
他们在前不久己经探测到陨石自身不断逸散出的能量频率蕴含着某种信息，结合压缩数据库的发光和解锁新蓝图的现象，这样的猜测倒也有理有据。
啪。
几不可闻的声响从桌面上传来，魏恒川心里一惊，连忙凑近了去看那块陨石碎片，不出所料，它己经碎裂成了几块。
周围传来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夏稚蝉挪着脚步，远离了桌边。
头发很乱的那位研究员赶紧把碎裂的石屑收拢起来，放回了保险柜，他们还急着开发陨石能源的应用方式，每块陨石碎片的消耗都得精打细算，没有挥霍的余地。
“咳，今天就先这样吧，呃，我们得讨论一下这件事的研究价值……还需要确定陨石碎片的能量磁场对你不会产生太大危害，才能考虑研究你遇到的幻觉——我们有个项目是关于调查陨石来源的，也许你的幻觉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夏稚蝉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听你们的呗，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异常的感觉。”
她看这儿没自己的事了，于是挥挥手：“我先走咯。”
没人理她，研究员们一进入状态就像五感全失了一样，对外界不闻不问。
她有点在意这种感觉，这种其他人都在热烈探讨，只有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
很不爽。
……
远离了蚊子精的喋喋不休，薄昇感觉自己如获新生，他从未如此享受过这片土地上燥热的风和人们琐碎的闲聊，哪怕是始祖种的鸣叫声也比夏稚蝉的唠叨要动听。
好像连诅咒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回到三号宿舍楼，敲开心理辅导员的值班室。
今天值守的心理辅导员恰好是薄昇很熟悉的一位姑娘，名叫孟远。
孟远有些惊讶：“真难得，竟然能看见你带着笑来敲门，今天的任务很顺利吧？”
薄昇有些茫然，他想：“笑”这个字早己离他远去了，大概白痴的症状会传染，才让夏稚蝉把这份生动活泼的表情又带回给了他。
他没接孟远的话茬，很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平时最喜欢的那把椅子上沉默。
他的笑容是昙花一现，转眼又消失在了阴郁冷漠的面孔后。
孟远习惯了这样的展开，她照例询问了薄昇的近况：“最近感觉如何，和新搭档相处得还好吗？”
“……就那样吧，”薄昇犹豫着措辞，他虽然嫌弃夏稚蝉那张永动机似的破嘴，但对其本身的能力和品性还算认可，“没那么糟，也没那么好。”
孟远温和地笑笑：“很少听你这么模糊地评价搭档。我听说那是个很浮夸的姑娘，你可能还没习惯，不过前两天她来找我聊过一次，问和你相处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能提及的词汇。”
薄昇挑起眉，没想到蚊子精还顾得上这种细节：“方便讲讲你们都聊了什么吗？”
“几乎都是关于你的，她还问我能不能讲一下，嗯……之前那小孩的事”孟远顿了一下，特意没提何宁的名字，“我只说了那是你的上一任搭档，其他都没告诉她，她也没追问，然后顺便问了一下大家对你的印象。”
孟远谨慎地尝试挽回夏稚蝉的表现分：“其实她好像也没那么疯，除了有点控制不住唠叨以外，我没感觉到她有太明显的受诅咒影响的迹象……反倒是挺关心同伴的嘛。”
薄昇低下头去喝了口水，心里泛起新奇的酸涩感。
上一个细心打听他的喜好、他的脾气的人，是何宁。
何宁和夏稚蝉是截然不同的人，他以为两者在为人处世的习惯上不会有丝毫重叠。
水杯里的倒影晃荡着，一闪而过了亚麻色头发的少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对自己的新搭档做什么评价，而是提起了老毛病：“我最近……看见何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我……”
薄昇张了张嘴，满腔郁结全憋在胸腔里，不愿吐露。
孟远在纸上随手记了几笔，试探着问：“你觉得，他有说了什么吗？”
“没有，但我总会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薄昇捏了捏眉心，垂着头，习惯性藏起自己的脆弱和无措。
【你可以力挽狂澜，我愿为此而死。】
他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换了话题：“也许……是因为今天夏稚蝉一首在我旁边唠叨，我感觉注意力被分散了很多，诅咒的效果没有前几天那么强烈。”
孟远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人还算合拍：“那这算好事啊，我还以为你会嫌她烦呢。”
薄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确实烦。”
他不知想起什么，表情很快放松下来：“也还行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着和她多交流一下，她知道不少旧世纪的趣闻，说不定你们以后会相处得很融洽，”孟远笑盈盈地从抽屉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薄昇：“她之前提起过很久没吃过人工种植的水果了，我答应过给她带一个，能麻烦你送过去吗？”
夏稚蝉之前在孟远这确实顺口抱怨过很难品尝到优质水果，但孟远并没有答应过送她苹果，孟远只是找个借口，想让这两人多接触点。即使是在普遍性格糟糕的负重者中，薄昇也过于孤僻了，孟远希望能借此让他拓展些可怜的社交范围。
薄昇抿着唇，多少有点抗拒“主动敲夏稚蝉的门”这件事，但还是把苹果接了过来，打算等她回来之后给她送去。
上楼的途中，薄昇看见一个扛着面全身镜的维修工，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二楼。
显然，这是来给夏稚蝉装镜子的。
薄昇并不爱与人来往，除了为新人解惑以外，他对其他人际交往都没什么耐心，更别提热情帮忙了——整个第三支队也就魏江波是乐于助人的性子。
他无视了吭哧吭哧搬镜子的旧人类维修工，快步进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间隙里，他瞥见那扇全身镜，镜面角度赶巧映出了夏稚蝉宿舍里的模样，小小的几平米的屋子恰好能被框进整个镜框。与他想象的不同，那么一个聒噪、闹腾、极富活力的姑娘，屋里的摆设却干净整洁得像是没人住过，透着一股冷寂的意味，除了一个灰扑扑的行李箱和几件衣服外，再也看不到别的独属于她的东西。
薄昇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只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便关上了门，就这么一眼，那副没有人间气的镜像便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他不太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揣着如此多相互矛盾的特质，又无谓自己的生命，又为他人的死活难过；又没心没肺，又能在微小之处关怀同伴；平日里张扬得像迎风招展的鲜艳旗帜，自己的屋子里却不见任何凸显个性的物件，就连她喜爱的那些骨头也不知道收到了哪里。
人总是复杂的，夏稚蝉好像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复杂一点。
也许是她活了太久吧。
薄昇收起西散的思绪，从枕头边拿起一本旧世纪的游记打发时间。
由于诅咒日益疯狂，他己经很久没能沉下心来浸入文字里了，今天竟难得的平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夏稚蝉荼毒了一上午，对烦躁不安的情绪有了抵抗力。
她似乎在许多地方游荡过，又是从旧世纪活到现在，大概对游记里这些地方都有所耳闻吧。
床头柜上放着那颗苹果。薄昇翻过一页，想象着碧海蓝天和沙滩上的人群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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