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抛着那个黑色的魔方：“你猜怎么着，我的诅咒叫做……‘生命恩典’，有且只有一种方法能杀死我，除了那个方法以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死。”
“多好笑啊。”
像是捧场般的，圆桌旁有零星的刺耳笑声响起，一个打了唇钉的男人甚至咧开嘴嘲讽般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用那个方法……”
“咳！”魏江波打断了这男子的话：“雷云，多少注意点。”
夏稚蝉紧盯着阴雷云的眼睛，手里拨转着魔方，似乎下一刻就会掏出某种高杀伤性武器怼在他脸上。片刻，她平静地回答到：“因为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阴雷云耸了耸肩：“抱歉，那真可怜。”
在任何时代，不受控的永生都将是一种折磨。
薄昇没想到夏稚蝉会这样回答，他皱起眉，眼前又晃过熟悉的少年身影，他闭上眼：“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
夏稚蝉认真点了点头：“确实，说真的，即使还能活过来，那也挺疼的。”
薄昇深深吸了口气，仍然抗拒这个新队友。
他想要尊重每个值得尊重的生命，他们不该在自己这样的怪物手上死去，即使夏稚蝉不会死，他也不能以这种方式放纵自己的诅咒，那会使他对“生命”的概念逐渐变得模糊。
他决不能让一个不死者在自己身边停留，哪怕一次，只要有一次，他通过杀死夏稚蝉而缓解了诅咒的影响，那么他此后便会逐渐习惯杀戮——他并不相信自己的意志力能扛得住越发膨胀的杀意。
少年己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
也给了他无尽的诱惑。
在他癫狂的灵魂深处，那个叫嚣着别再压抑天性的声音愈发响亮。
魏江波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总之，薄昇你需要一个搭档，目前来看，夏稚蝉是最合适的，现在先让我把调整后的队伍安排说一下，你们两个有什么问题一会再单独讨论。”
“首先，侦察组调动，由薄昇和夏稚蝉负责营地外围东北侧的巡逻，等过几天，火种留下的辐射缓解了就出发，尽量沿着高速公路先清理一条路线出来。”
“如果遇到突发战斗，以薄昇的指挥为准，允许短距离追击，你们……”魏江波看了一眼不省心的夏稚蝉，“在巡逻或探索的途中，如果营地遭遇袭击，可以从后方进行火力支援，但是！绝对！绝对不能擅自深入战场！”
这个人形自走要塞能顶三个防卫组的火力，而她本身又对战斗抱有超乎寻常的热情，要是不提前嘱咐并且让薄昇拽着点，估计能一路杀穿整个战场，前线不乏与“火种”近身战斗的队友，夏稚蝉的疯狂火力会严重扰乱营地的正常安排。
“接下来是防卫组的调动，由于薄昇被调入侦察组，平时的东墙远程火力单位由阴雷云负责，雷云的能力作用范围可以精确控制，因此近战上的空缺暂时不做调动……”
魏江波将调整后的队伍编排一一细说后，其他人纷纷表示了解，然后回了各自的宿舍，唯有薄昇和夏稚蝉坐在原位，一个面色阴沉，一个笑容灿烂。
薄昇率先开口：“她的能力用在侦察上太浪费了，没必要和我组队。”
魏江波早有准备：“你侦查经验丰富，稚蝉的武器有雷达，你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扫清白鸽营地周围的潜在威胁，到时候我们可以逐渐搭建起与其他聚集点的联络网，接上整个中原地区通讯系统——这就是我们第三支队来这儿的原因；而营地本身的防卫系统己经相当完善，其他人完全可以负担起这方面的责任，这比让他们冒险去开荒更合理。”
“可是……”
“我知道你顾虑的并不是这个，”魏江波打断了薄昇，“你担心自己的诅咒。”
薄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你明明知道！”
他有些烦躁：“如果我失控，就算她不会死，也会因此影响我们两个的心理……”
“嗤。”夏稚蝉笑了一声，把玩着自己的魔方：“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变得更糟吗？”
薄昇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能放纵自己的诅咒，我不想在砍掉‘火种’的脑袋后顺便把整个营地端了。”
夏稚蝉嘲笑道：“啊哈，你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薄昇一拍桌子，终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啊！我就是不想看见何宁那样……”
薄昇猛地止住话头，他恍惚中又看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那个名字比诅咒更加可怖，它好像万丈深渊，又如同极地的风雪，眨眼间冷却了薄昇暴怒的思绪。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夏稚蝉随手把黑色魔方抛向身后，让它飘在半空：“别管你那报废的自制力了，改信我的无敌可爱小枪管吧。”
“‘171-讣告’，这玩意能超高效率地跳过所有流程，把你首接粉碎成骨灰，保证你死的体面，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尽量记得把你埋在个好地方的，搭档。”
薄昇拨开枪管，皱着眉看向魏江波，他意识到自己的潜在危险程度可能己经到了大家都不愿意看见的临界线上。
魏江波头都大了：“夏稚蝉！没人告诉你不要用这些东西对着队友吗！”
“有啊，”夏稚蝉嬉皮笑脸，“但我这会儿不想听你的。”
“别担心，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夏稚蝉收起171，自来熟地去拍薄昇肩膀，被后者不耐烦地避开，“无论是精神状况还是武力值，我都……呃，怎么说……
“啊，对，更好用。”
她笑得张狂：“你可能快退休了，亲爱的，我来负责给你收尸。”
薄昇战斗得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消耗品。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只有不断被消耗、被抛弃的负重者们，他们的生命是这世上最昂贵的消耗品，异能赋予了他们在对抗“火种”时强大的战斗力，可如影随形的诅咒每时每刻都不断蚕食着他们的理智，负重者们肩上的重担令他们早早便步入疯狂，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有52岁，那些理想寿命达到了200岁的新人类还正值壮年、甚至人生刚刚起步的时候，他们己经慢慢走向了死亡。
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在战场上榨尽自己的能力，在诅咒的折磨下彻底失控，最后在其他负重者手中阖目入土。
或许连最后的安宁也是种奢望——诅咒的强度会在他们使用能力后达到峰值，这就意味着许多无法挽回的疯狂是在战场上降临的，践踏巨兽不会怜悯这些渺小的失控者，等到队友有余力寻找失控者的尸体时，往往只能从肮脏的血肉与泥土中找出一块拇指大小的身份铭牌。
“双刃”的大队长刘自远是个普通觉醒者，他小心翼翼地监测着手下这些可怜人的疯狂程度，当刘自远有足够证据能够判定一个队员有失控的风险时，他会做出一些人员调动，来保证一个负重者的失控不会造成太大伤亡。
比如说，把一个不会死的人形自走要塞放在薄昇身边。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良久，他松了口气似的叹道：“那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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