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小队每个人的心里，都激起了冰冷的涟漪。
“他……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名年轻的士兵声音发颤地问。
“别慌！”凯低声喝止了队伍的骚动，但连他自己都感到后背一阵发寒。他看向担架上的凌风，后者在吐出那个词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能是……是神经性的梦呓。”随队的医师尤丽斯试图给出一个科学的解释，但她的声音也缺乏底气，“大脑在受到重创后，会出现无意识的语言反射……”
“我不管它是什么反射！”胖子哭丧着脸，将他那个宝贝罗盘举得像护身符，“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镜子……隧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我们会一首在里面兜圈子，首到变成一堆干骨头！”
凯没有理会胖子的抱怨。他蹲下身，用战术手电扫视着眼前那深不见底的隧道入口。铁锈、霉菌和臭氧的气味扑面而来，黑暗仿佛是活的，正缓缓地向外呼出它那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吐息。
回头，是即将内乱、且被神一般敌人盯上的避难所。
向前，是充满了未知法则扭曲、以及一个诡异“警告”的黑暗。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
“前进。”凯最终站起身，下达了简短的命令。他的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所有人，注意任何类似反光或倒影的物体。二号位和三号位，注意观察后方。出发！”
队伍，就这样走进了那片粘稠的黑暗。
隧道很狭窄，仅能容两人并行。脚下是湿滑的、不知名的苔藓和黏液。墙壁上布满了盘根错节的管道，有些管道上，寄生着一种能发出幽蓝色微光的真菌，为这趟旅程，提供了唯一、也是最诡异的照明。
他们走了大概十分钟。十分钟里，除了水滴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呼吸声，再无其他。那份压抑的安静，反而比任何噪音都更折磨人的神经。
“队长……”
突然，走在队伍最后面的那名士兵，发出了压抑着恐惧的惊呼。
“怎么了？”凯立刻停下脚步，转身举枪，全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我……我们后面……有人……”那名士兵的声音都在打颤，“他们……他们跟着我们……”
凯的心猛地一沉。难道避难所里那群听信了“低语”的狂热者，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追了上来？
他通过夜视仪的微光，向后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
在他们身后大约五十米的地方，确实跟着一队人。他们也打着手电，也抬着担架，队形、装备、甚至每个人的姿态……都和他们一模一样。
那正是他们自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的老天爷……”胖子看到那景象，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是……是回魂的队伍吗？我们己经死了？”
“闭嘴！”凯呵斥道，但他握着枪的手，也不禁渗出了冷汗。
他冷静地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然后，他身后的那支“队伍”，也分毫不差地，做出了同样的手势，停在了原地。他们就像一个被施加了延迟诅咒的倒影，完美地复刻着本体的一切。
“是空间回响！一种罕见的法则扭曲！”尤丽斯震惊地低语，“我们的行动，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滞后的影像！”
“它……它会攻击我们吗？”年轻的士兵问。
没人能回答。
对峙，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持续着。他们看着“过去的自己”，过去的自己，也看着“未来的他们”。
突然，那支“倒影”队伍里，领头的那个“凯”，动了。
他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后退。他缓缓地抬起手，用战术手电，指向了他们左手边一条毫不起眼的、被铁栅栏封住的岔路。那条岔路，他们刚才路过时，看都没看一眼。
做完这个动作后，“倒影凯”便放下了手，和他的队伍一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条岔路上。
胖子哆哆嗦嗦地掏出他的手绘地图，凑着微光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比墙上的真菌还白。
“不行……绝对不能走那条路！”他惊恐地说，“图……图纸上标着，这条C7-支线管道，通向的是一个旧世界的……地下蓄水池！早就因为地质变动，整个塌方、被淹没了！这是条死路！”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一条被地图标记为“死亡”的绝路，却被他们自己的“过去”，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指给了他们。
这是一个善意的警告，还是一个引诱他们走向毁灭的陷阱？
那个词，再次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镜子。
是让他们看清前路的真相，还是，只是想映照出他们走向死亡的倒影？
凯死死地盯着那条被黑暗吞噬的岔路，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沉默地指引着方向的、自己的“鬼魂”。
前路，是胖子口中那条看似通畅，却可能暗藏着更多未知凶险的主管道。
而岔路，是被地图宣判了死刑，却又被“奇迹”所指引的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违背他一生所受训练和所有理智的决定。他转过身，用自己的步枪，对准了那条岔路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胖子，开锁。”
“队长你疯了？！这是去送死啊！”
“执行命令。”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又充满了某种疯狂的、赌徒般的决绝，“我们……走‘镜子’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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