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对冰裂缝的异常恐惧,给即将开始的深入探索蒙上了一层阴影。陆凛决定暂缓行动,先在裂缝入口附近建立一个更稳固的前哨营地,一方面观察裂缝内的情况,另一方面也需要休整和准备足够的物资。
利用冰崖天然的凹陷和巨大的冰块,陆凛和杰森合力搭建了一个相对宽敞、能够抵御寒风的冰屋。林晚则负责用处理好的兽皮铺好地铺,并收集冰屋内部凝结的干净冰晶融化作为水源。毛球成了营地最受欢迎的成员,它温顺地趴在冰屋角落,厚实的绒毛散发着暖意,成了天然的取暖器,连苏茜都忍不住偷偷靠近它汲取温暖。
夜幕降临,永寂冰渊的天空并非完全黑暗。铅灰色的云层偶尔会裂开缝隙,露出其后瑰丽变幻、如同巨大绸缎般舞动的光带——杰森口中的“极光”。那光带色彩斑斓,绿、紫、粉、蓝交织变幻,如梦似幻,将冰原映照得光怪陆离。然而,这极致的美景下却隐藏着致命的杀机。陆凛警告过,那些光带蕴含着恐怖的能量,一旦触碰下方的冰层,会引发如同核爆般的连锁冰崩,瞬间将一切吞噬。
冰屋内燃起了小小的篝火(燃料是晒干的苔藓和一种耐燃的油脂木),橘黄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带来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火上架着石锅,里面炖煮着切碎的冰鼹兽肉和荧光薯块,混合着一种有提神效果的辛辣草根,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这是林晚用找到的野生浆果和之前剩余的一点“果酒”酵母尝试发酵出的低度酒精饮料,味道酸涩微甜,带着奇异的果香,在寒夜里显得格外珍贵。
毛球在火堆旁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林晚靠着它温暖的身体,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浆果酒。陆凛坐在对面,沉默地擦拭着骨矛,跳跃的火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杰森则坐在林晚旁边,也端着一杯酒,碧蓝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火焰,有些出神。苏茜裹着厚厚的兽皮,缩在稍远的角落,似乎还在为白天毛球不让她多靠一会儿而生气。
温暖、食物、微醺的酒意,暂时驱散了身体的严寒和连日的紧张。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冰渊之下,面对着深不见底、通向未知的冰裂缝,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和对家乡的思念,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上心头。
“嘿…” 杰森忽然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低沉和沙哑,他晃了晃手中的木杯,看向跳跃的火苗,“你们说…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陆凛和林晚,“实验室爆炸…坠机任务…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为什么会被丢到这个…这个见鬼的动物园?”
“动物园?”苏茜在角落里哼了一声,“我看是地狱还差不多!”
林晚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火光映照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盛满了困惑和思念:“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爆炸的白光…然后就在这里了。这里的一切…光水母,霜喉狼,炽心虫…都太陌生了。我爸妈…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凛擦拭骨矛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如同沉静的冰湖下燃起的幽焰。“囚笼。” 他低沉地吐出两个字,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腕上冰冷的金属环,“高等文明的试验场。我们是实验品。” 这是他根据石碑、拾荒者和光人的信息得出的结论。
“实验品?”杰森嗤笑一声,灌了一大口酒,眼神锐利起来,“为了什么实验?观察我们在这种鬼地方怎么挣扎求生?看我们互相残杀?” 他想起了那些装备精良、冷酷无情的“拾荒者”。
“那个光人…”林晚想起昨夜破碎的提示,“它提到‘园丁监视’…‘园丁’是谁?是制造这个囚笼的存在吗?信号塔…会不会是‘园丁’用来控制或者观察我们的东西?找到它,我们能关掉它吗?或者…找到回家的路?” 她的声音带着希冀。
“家…”杰森喃喃道,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和思念,“我的莉莉安…她才三岁…她一定在等我回家…” 这个铁血硬汉此刻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
陆凛沉默着,火光在他脸上明灭。他没有家人吗?他从未提起过。林晚看着他沉默冷硬的侧影,心底泛起一丝微疼。他背负的秘密,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钥匙伤痕…”林晚的目光落在陆凛背上,“光人说‘钥匙伤痕’…陆凛,你背上的伤…”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陆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看向林晚,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惕,有探究,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深埋的痛苦。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剩下的浆果酒一饮而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毛球均匀的呼噜声。未知的世界,回家的渺茫希望,如同冰原上呼啸的寒风,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个神秘的光人,破碎的提示,冰层下的信号塔,还有陆凛讳莫如深的伤痕…谜团如同眼前的冰裂缝,深不见底。
“无论如何,”杰森重重地将木杯顿在冰面上,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明天,我们就下去!找到那个该死的信号塔!是囚笼也好,是实验场也罢,老子要砸烂它!回家!” 他的声音在冰屋内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陆凛依旧沉默,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骨矛,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邃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篝火,投向冰屋外那条幽深黑暗的裂缝入口,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冰层,首视那隐藏在深渊之下的、关乎所有人命运的终极秘密。
林晚靠在毛球温暖的绒毛上,感受着那平稳的起伏,心中的迷茫并未因杰森的豪言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回家…真的可能吗?而身边的陆凛,他沉默背后的真相,又会是什么?冰层之下等待他们的,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更深的绝望深渊?
篝火渐弱,浆果酒带来的微醺暖意抵挡不住心底蔓延开来的无边寒意。永寂冰渊的夜,漫长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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