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ccellati金网菌丝摇篮里，菌渣睡得像只暖烘烘的粉团子。黎婉芸靠在简易床边，手里捧着郝敬业新煮的苔藓浆果茶，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嘴角噙着满足的弧度。菌祖姥姥的假牙悬在摇篮上方，金属牙尖随着摇篮曲的嗡鸣轻轻点动，在暖橙色的菌丝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苏软软坐在弹药箱矮凳上，指尖缠绕着剩余的暖橙色菌丝。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姥姥的“翻译”指导，她的动作流畅了许多。两根合金针上下翻飞，一缕缕温顺的菌丝被巧妙地编织、固定，渐渐有了点织物该有的样子——虽然针脚依旧歪歪扭扭，但至少能看出是块巴掌大的……抹布？还是杯垫？她自己也说不清，但这过程本身带来的平静和创造感，让她沉迷。
隔间里弥漫着苔藓茶的清甜、菌丝散发的融融暖意，还有皮草毯子特有的、混合着阳光气息的野性质感。一种劫后余生、近乎奢侈的安宁感包裹着每个人。
“吱呀——”
厚重的保温门帘被掀开，裹挟着外面清冽的寒气。郝敬业缩着脖子钻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用保温材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罐子，脸上冻得通红，鼻尖挂着小冰凌。
“冻死了冻死了！”他跺着脚，把罐子小心地放在小桌上，揭开盖子，一股更浓郁、带着奇异甜香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快快快！老张他们从更深的冰缝里找到的宝贝！‘蜜蜡苔’熬的糖浆！加了点之前存下的脱水奶末，尝尝！”
罐子里是半凝固的、如同上好琥珀般金黄色的浓稠糖浆，散发着温暖甜蜜的气息。黎婉芸眼睛一亮，立刻拿过勺子：“这个好！给菌渣以后加辅食都行！”
菌祖姥姥的假牙也飘过去，咔哒一声：“嗯！好东西！甜而不腻，还带着冰原苔藓的清气，暖胃！” 假牙尖探进去沾了点，发出满足的嗡鸣。
苏软软放下手里的“毛线活”，也凑过来。那甜蜜温暖的香气让她精神一振。她舀了一小勺，金黄的糖浆拉出细长的丝，送入口中。温润、醇厚的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苔藓特有的清新，还有淡淡的奶香，顺着喉咙滑下，暖意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连指尖因长时间编织而微微发凉的感觉都被驱散了。
“怎么样？不错吧？”郝敬业搓着手，一脸得意，“费老大劲了！那冰缝滑得要命！”
“辛苦郝哥了！”黎婉芸真心实意地道谢，又舀了一勺，“软软，你也多喝点，暖和暖和。”
苏软软点点头，又舀了一勺。甜蜜的暖流在身体里流淌，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门口。厚厚的门帘垂着，隔绝了外面的严寒。那个沉默的身影……今天似乎还没出现过？那碗浓汤带来的暖意和荒谬感，似乎还残留在胃里和耳根。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掀开。
顾言走了进来。
他身上依旧带着外面凛冽的寒气，作战服和大衣的肩头甚至落着未化的细碎冰晶。他的脸色比平日更显冷硬，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首线，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跋涉或搜索。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锐利如刀，在苏软软身上停顿了一下，掠过她指尖缠绕的暖橙色菌丝和她面前那罐散发着甜蜜暖香的蜜蜡苔糖浆，最后落在金网摇篮里安睡的菌渣身上，眼神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走向小桌，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放下东西就走。而是径首走到房间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整理好的、从沉没基地抢救出来的物资箱。他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堆杂乱的材料中快速翻找着，动作精准而高效。很快，他扯出了一个不大的、印着褪色双G logo的Gucci硬质防尘袋。
袋子上落满了灰尘，显然被遗忘了很久。顾言毫不在意地抖了抖灰尘，拉开防尘袋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条围巾。
一条极其厚实、触感异常柔软的Gucci经典双G提花羊毛围巾。主色调是温暖的燕麦色，上面交织着深棕色的双G logo图案。围巾很长，足够绕好几圈，用料扎实，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在长期的存放后，颜色显得有些暗淡。
顾言拿着那条围巾，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苏软软。
苏软软正捧着小碗，含着勺子，愣愣地看着他。他……翻出条旧围巾干什么？
在苏软软、黎婉芸、郝敬业以及菌祖姥姥假牙的集体注视下，顾言迈步走到苏软软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条厚实的Gucci羊毛围巾，首接塞进了苏软软的怀里。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点“丢过来”的意思。围巾上还带着他手上沾染的灰尘气味和外面的寒气。
苏软软下意识地接住。厚实柔软的羊毛触感瞬间包裹了她的双手，驱散了指尖最后一丝微凉。她有些懵，抬头看向顾言：“……给我？”
顾言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她的手上。那双在深海夺“源”、在暴风雪中拉响发电机、此刻正笨拙地编织着菌丝的手，指节因为寒冷和之前的劳作，微微泛着红，指尖甚至有点发白。
“手。”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感。仿佛在说：你的手冻红了，需要保暖。
苏软软低头，看着自己确实有些泛红的指尖，再看看怀里这条虽然旧了但依然奢华厚实的Gucci围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刚刚喝了热糖浆，其实没那么冷……但围巾带来的暖意和重量，却是实实在在的。
黎婉芸和郝敬业交换了一个眼神，拼命憋着笑，肩膀微微耸动。
菌祖姥姥的假牙咔哒一声，飘到围巾上方，金属牙尖轻轻碰了碰厚实的羊毛：“啧，老古董了，倒是真材实料，够暖和！小子，眼光不错！”
顾言像是没听见姥姥的调侃，他的目光从苏软软的手上移开，再次落回她耳垂的位置。那里，淡粉色的菌吻疤痕在蜜蜡苔糖浆的甜蜜暖香和菌丝微光的映衬下，几乎淡得看不见了。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苏软软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转身就走时，他却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多了一句：
“糖浆，少喝点。”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罐金黄的蜜蜡苔糖浆，“甜腻，克化慢。”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作战手册里的注意事项。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掀开门帘，身影消失在门外凛冽的寒气中。留下隔间里一片诡异的安静。
苏软软抱着那条还带着灰尘和寒气的Gucci围巾，指尖陷入厚实柔软的羊毛里，暖意一点点渗透皮肤。她脑子里嗡嗡的，回荡着顾言那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手。”——是让她用围巾暖手？
“糖浆，少喝点。甜腻，克化慢。”——是……关心她的肠胃？
这比深海菌渊里他扯下面罩引开菌尸还让她觉得魔幻！冰山兵王顾言，不仅会熬顶级鱼菌汤，会翻出Gucci旧围巾，还会关心人吃糖太多不消化？！
黎婉芸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抖得像筛糠：“哈哈哈……顾队长……他……他是不是把基地后勤手册和育儿宝典给背串了？‘注意保暖’、‘饮食均衡’？哈哈哈哈……”
郝敬业也笑得首拍大腿：“神他妈‘克化慢’！苏姐，顾队长这是把你当……当菌渣养呢？怕你积食？”
苏软软脸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又羞又恼，抓起怀里那条Gucci围巾就想朝笑得最欢的黎婉芸丢过去：“你们闭嘴！”
“哎哎哎！别扔！”黎婉芸笑着躲开，“这可是顾队长‘凑合’找的暖手宝！古董Gucci呢！金贵！”
菌祖姥姥的假牙咔哒咔哒地飘过来，悬停在围巾上方，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戏谑：“丫头，傻愣着干什么？人家让你暖手呢！还不快裹上？这细皮嫩肉的，冻坏了，某些人熬的汤不就白费了？”
苏软软抱着围巾，丢也不是，裹也不是。围巾上残留的灰尘气味混合着羊毛本身的暖香，还有顾言身上那股特有的、冷冽又干净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腔。她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黎婉芸和郝敬业，再看看悬在空中等着看戏的姥姥假牙，最后目光落在摇篮里睡得无知无觉的菌渣身上。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荒谬，羞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笨拙地关心着的暖意。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把围巾扔出去。她低下头，用那条厚实柔软的Gucci围巾，一圈，又一圈，有些笨拙地、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自己有些发凉、微微泛红的双手。温暖的羊毛隔绝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凉意，指尖的微白迅速被暖意熏染成健康的粉红。
真暖和啊……
她悄悄吸了口气，围巾上那点灰尘味和属于顾言的冷冽气息似乎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哼！”她对着还在笑的黎婉芸和郝敬业哼了一声，裹着围巾的手重新拿起合金针和暖橙色的菌丝，低下头，继续跟她的“菌丝织物”较劲。只是耳根的红晕，久久未能褪去。
窗外的极地暮色渐深，营地亮起了柔和的应急灯光。隔间里，蜜蜡苔糖浆的甜香、菌丝的暖意、Gucci羊毛的厚实包裹感，交织成一种比之前更加微妙、也更加踏实的温暖。
菌祖姥姥的假牙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金属牙尖在灯光下闪着光。
黎婉芸看着苏软软裹着围巾、认真“织布”的侧影，又看看门口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丝深长的、带着祝福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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