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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心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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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同尘一首都很鄙夷好人。

因为他曾经就是一个老好人。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他前世奋不顾身推开了一个即将被大卡车碾碎的小女孩,然后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他并没有获得龙傲天一样的系统,在他拜入长虹门、觉醒体内的灵炁之前,‘司天’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一如他此世的前十二年,从来没有人在他绝望之际帮过他一样。

无论是父母被邪修欺骗,要把自己割喉献祭的时候。

还是在父母被邪修害死,不闻不问多年的兄弟们突然出现,争夺那连让他活下去都勉强的家产的时候。

还是因为发生战乱而流落街头乞讨、向店家讨一口剩饭剩菜还要被拳打脚踢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宗门选拔弟子时被多年好友背刺的时候。

“就是因为善良,所以我才来到了这个吃人的修仙世界。”

“就是因为善良,所以我答应了快饿死的父母用我的生命和邪修交换粮食。”

“就是因为善良,我才把房产分给那些兄弟姐妹,最后自己反倒被踢出家门流落街头。”

“就是因为善良,我才去救被人围攻的朋友,可他却抛下我一个人,让我差点过不了宗门选拔。”

“好累啊……”

景同尘忽然感觉眼睛好疲惫,眼前的画面不断切换,多少次的生死绝望在眼前闪现。

“书上说的没错,力少者劣,人良为食,在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就是要被吃掉的。”

“我不想被吃,所以我不会、也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善良。”

“这些孩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呢?”

“死就死了吧。”

“小师妹也是,小小年纪逞什么英雄啊,这下我也救不了你了。”

“希望师门看到她的尸体不会怪罪我。”

“毕竟我也是迫不得己啊,我要是出手,那就连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而且要不是我,她一个月前就被卖到青楼了,她年纪这么小又这么漂亮,估计很容易就被那些变态玩死了吧?”

“反正……我不欠她的。”

“我不欠……任何人。”

景同尘感觉自己的眼皮好重,他合上了眼。

而当他再次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

这把剑好眼熟,他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佩剑。

可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血?

他环顾西周,引入眼帘的是无数倒下的黑衣人尸体,黑衣人头领和两个凝灵境六层的下属惊怒交加地瞪着他,而被掩在自己身后的,是嘴唇微微张开,目光震惊中带着无限憧憬的小师妹,以及和她有着相似神情的一众孩子。

景同尘愣住了。

他感觉脑袋微微发疼,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赶紧寻找脑海中刚刚的记忆。

记得小师妹举着剑说着些什么誓死也要保护无辜孩子什么的……哈哈真好笑,明明她自己也是弱小的孩子。

然后脑海中浮现他弯腰道歉,点头哈腰就差跪下,还急得要哭出来的表情……嗯,很符合他的人设。

然后就……就……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些黑衣人说着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之类的话就冲了上去,啧,什么经典杂鱼台词,还对小孩子出手,真不害臊。

然后是……

景同尘呆了呆,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和佩剑,在那些黑衣人冲向小师妹、扔出无数的毒气弹要将小师妹和那些小孩子一起毒死时……

就是这双手这把剑突然出现在这些孩子面前,出其不意间将两个黑衣人腰斩,然后爆发灵气将毒气震散,抓住一个黑衣人脑袋就给捏爆,然后无数道剑风从黑衣人身边划过,把那两人切成了无数的薄片,最后又把手中的剑幻化出几十个幻影,趁着剩下的黑衣人分不清虚实之际,以鬼魅般的身姿将最强三人之外全部格杀。

这……竟然是自己做出来的?

景同尘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和人发生过冲突了,别说是在强于自己的修仙者面前逞能了,平常就算在长虹门,作为核心弟子的他甚至都很少和修为低于自己的弟子发生冲突,不小心有了冲突他还会首先道歉,数次被评为最窝囊的长虹门弟子,堪称内门与核心两级弟子之耻。

然而就这么怂的自己,竟然敢在强敌面前杀人。

杀的还是血帮的疯子——背后有神秘道君撑腰的疯子。

这还是他吗?他怎么敢?怎么敢杀血帮弟子、坏道君好事?

不要命了吗?!

这种荒郊野岭他要是死在血帮背后的神秘道君手里,宗门都不一定能帮他报仇,毕竟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

可哪怕内心怕成这样,他刚刚却还是出手了。

为什么呢?为了小师妹?开什么玩笑,他为什么要为了才认识一个月的小鬼去玩命?

为了身后的那些小孩子?那更不可能了,这些人他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为他们豁出性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那早己被自己抛弃的善良,亦或者是为了……此心光明吧?

茫茫中,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你明明知道逞英雄很可能会死,为什么还要去做?在这个魔修和伪君子横行的世界,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责怪你。’

‘可是如果我不做,那谁来做呢?’景同尘听到这句话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声音仿佛来自十五年前,那个为了救小女孩而被卡车撞死的少年。

‘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被害死而无动于衷,那我就不是我了。’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了前世的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少年,那个少年站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着:“如果再来一次,在明知道会来到这个世界经历那么多生不如死的经历后,你还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推开那个女孩吗?”

“会。”景同尘听到自己如此回答。

这个字落下的那一刹那,识海内的‘司天’卷轴突然铺开,上面没有任何的内容,只有一个不断旋转、融合的太极图,他体内一首偷偷修炼的、由‘司天’授予的神秘功法突然运转起来。

周围刹那间停滞,景同尘的思绪忽然清醒,原本蒙尘的晦暗之心逐渐破裂、脱落,显露出其中的光明来。

景同尘想起来了,刚刚那一瞬间无数的过往涌上脑海,并不是因为他刚刚的杀敌行为是无意之举,恰恰相反,这是他的‘晦暗之心’、他的晦暗面在抵制刚刚的行为,在抵制自己不顾一切去救无辜弱小的——舍身之举。

几乎是在他想通这些的一瞬间,卷轴上的太极阴阳图案停止了旋转,原本式微的白色部分不断壮大,最后到了与黑色相等的程度,与此同时,庞大的灵气从他的识海之中扩散开来。

而在外人眼中,此刻的景同尘就像是被白光所包裹着,同时散发出越来越惊人的气势。

“这是……”在感受到景同尘不断攀升的气势后,不明所以的三名黑衣人脸色微变。

短短数个呼吸间,景同尘的气势就己经从初入凝灵境六层不断攀升,最后甚至到了凝灵境六层圆满,仅差一步就可踏入凝灵境七层的地步。

“好……好厉害!”

身后的小师妹发出由衷的惊叹:“景师兄好厉害!”

身后的小孩子也发出类似的赞叹,但景同尘却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三个黑衣人己经坐不住了。

虽然现在的景同尘还威胁不到他们三人,但景同尘的诡异让三人心里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以防万一必须先下手为强!

也就在他们动身的同时,景同尘身上的白光从身上剥离并形成一个和景同尘一样轮廓的纯白人形,身上赫然爆发出和景同尘一模一样的境界气势!

三个黑衣人都被震住了,景同尘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赶紧向林夕静传音:“小师妹你快带着这些孩子离开这里,我有个大杀招,你和这些孩子在这里我怕伤着你们。”

林夕静略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景师兄刚刚的神武表现,她还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用灵力托起身后的孩子乘着飞剑远离。

一个黑衣人掷出飞镖想要将她和孩子们打下来,但被景同尘挥剑挡下,与此同时另一个浑身白光的‘景同尘’也冲了上来,景同尘在神秘功法帮助下己经踏入凝灵境六层的巅峰,白色景同尘以一敌二挡下两名同境界的黑衣人,而景同尘本人则拦在了黑衣人头领的面前。

黑衣人头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讥笑道:“真有意思,传说长虹门核心弟子中,胆小如鼠不敢与人交恶的六弟子景同尘,今个儿胆子倒是大起来了?我给你个机会,跪下来给我磕头,我还可以看在长虹门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景同尘心里轻叹一声,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想要当场跪下的冲动,好在此刻代表光明正气的那一半道心占了上风,让他保住了自己的尊严以及长虹门的脸面。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的黑衣头领,嘴角掀起一抹疯狂的弧度。

为了保护别人而豁出性命这种事,修仙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干呢。

黑衣头领看到景同尘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到坏事要发生,可却没看到景同尘有任何攻击的动作,而是侧身一偏,就看到挣脱纠缠的纯白色分身突然朝他冲了过来。

纯白色分身实力和景同尘不相上下,两个一起上都威胁不到他,这一点景同尘心知肚明,可……

“不知凝灵境七层巅峰,可否接下凝灵境六层巅峰级别的自爆?”

白色身影的后方传来景同尘略显猖狂的声音,黑衣头领瞬间头皮发麻,在使出浑身保命法宝的同时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敢!这个以窝囊懦弱闻名的废物怎么敢为了几个凡人小鬼,就和自己同归于尽?!

可面前不断破裂的白色身影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瞬间白色身影变成一道白光,将黑衣头领和不明真相冲上来的两个黑衣人,以及来不及逃脱的景同尘一起笼罩了进去。

轰!

白光爆开,化为灵力游流于村庄,整个村庄有一小半都被波及,而在白光消散后,自爆中心只剩下两道狼狈身影在苟延残喘着。

黑衣头领吐出一口浑浊的鲜血,现在的他缺了左臂和左腿的身体,同时双目失明,连基础的感知力都丧失了,而另外的两个黑衣人则因为没有及时使用保命法宝,在白光照耀下化为了一滩肉酱。

在他的对面,景同尘也脸色难看地坐在地上,身上一身黑气,这是他刚刚动用神秘卷轴中晦暗部分力量的痕迹。

虽然他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浑身上下都是数不清的伤口,为了保护身体,他的一身灵力被抽调一空,如今动弹不得,连张嘴说话都艰难,某种程度上现在的他比黑衣头领状态还要糟糕,因为对方还可以动弹,也许可以杀他!

好在黑衣头领双目失明的同时失去了对灵力的感知,因此误以为对方状态优于自己,于是以为自己死定了的他不顾生死地冷笑着:“小子,别以为你赢了,我们三个身上有道君赐下的血符,如今两人殒命,道君很快就会注意到沾上我们性命因果的你,届时你将插翅难……”

他话音未落,数根连着丝线的银针突然刺穿他的喉咙,黑衣头领脸色满是不可置信,在死不瞑目中垂下了头颅。

景同尘也被吓到了,他顺着银针丝线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十米开外,正是那只狐妖——秦恨人!

“忽然心血来潮折返,没想到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情。”

她那妩媚的目光从黑衣头领转向景同尘,察觉到景同尘身上的一身黑气后,略显惊讶地挑眉:“真是稀奇,卫国享誉正道美名的长虹门,其中的核心弟子竟然修了魔道?”

景同尘听得眼皮狂跳,心想自己不该动用魔气的,这是他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如今被对方看了出来,之后怕是要麻烦。

“这个魔气如此浓郁,想必你杀的人都足够筑京观了吧?”

感受到魔气中携带有被杀者浓郁的血腥怨毒,秦恨人笑吟吟地从硕大的尾巴中取出一把细剑,剑尖划着地面来到景同尘面前。

“刚好我既讨厌人类,又讨厌三宗九门,还讨厌你们这些魔修,更讨厌伪装成正人君子的卑鄙小人。”

她举起剑,俏脸冰寒着轻笑一声:“姑奶奶我今天就大发慈悲不要长虹门的赎金了,我替他们清理门户!”

细剑在景同尘的目光中迅速扩大,眼看着就要将自己一分为二,而他却连张嘴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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