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血腥味渗进破庙时，沈沧正在给苏清玥换第三副药。昨夜那碗龙脑香调的金疮药己凝成琥珀色薄痂，衬得她锁骨处的七芒星烙痕愈发刺目，像一朵开在雪地上的毒花。他指尖沾着药膏，在烙痕周围画着复杂的符文——这是《黄帝外经》上记载的镇毒咒。
"悬镜司的梅花钉都镇不住毒性？"他指尖银针悬在女子心口上方三寸，针尾微微发颤。这是"阎王愁"针法起手式，师父说过，用此针者折寿十年——可当苏清玥在昏迷中攥住他袖口时，沈沧发现自己竟记不清上次救人犹豫是什么时候。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一种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咻！"
破空声来得比晨光更快。沈沧反手将药箱踢到苏清玥身前，三支玄铁弩箭"笃笃笃"钉入箱板，箭尾悬着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摄人心魄的轻响。药箱上"悬壶济世"的木牌被箭矢贯穿，裂成两半。
"摄魂铃..."沈沧瞳孔骤缩。这是悬镜司缉拿要犯的"三更令"，中箭者需在三个时辰内自首，否则铃毒攻心。他低头看苏清玥颈间随呼吸起伏的银牌，忽然明白了那道斩断"药王谷"三字的剑痕从何而来——这不是追杀，是清理门户。
庙门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十二名玄衣卫持弩成阵，脚步整齐如一人。为首者面具上的饕餮纹在雾中若隐若现，声音嘶哑如钝刀磨石："交出烛龙盟妖女，可留全尸。"
沈沧慢条斯理地给银针淬药，药液滴在箭簇上发出"滋滋"声响："官爷认错人了，我们江湖游医..."
"沈！"苏清玥突然睁眼，指甲掐进他手腕，在他皮肤上留下半月形血痕，"箱底...玉枢丹..."话音未落便呕出靛蓝色血块，溅在沈沧腰间麻布包裹的剑柄上，竟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嗤"响。星陨剑在鞘中微微震颤，仿佛嗅到血腥的猛兽。
饕餮面具猛地前倾："血引星芒？果然是沈家余孽！"玄铁弩齐发瞬间，沈沧掀翻药箱。上百味药材在空中爆开，肉桂与雄黄混合成金色烟幕，遮蔽了大半个庙堂。他趁机抱起苏清玥跃上横梁，却听见怀中人虚弱道："东南角...砖下..."
第三波弩箭穿透烟雾时，苏清玥突然挣开他怀抱跌落地面。沈沧看着她染血的指尖抠进青砖缝隙，才明白那竟是一块伪装的活板。她的血渗入砖缝，竟勾勒出一个奇特的星图纹路。随着"咔嗒"机括声，整片地砖翻转，露出黑洞洞的暗道，阴冷的风裹挟着霉味扑面而来。
"想走？"饕餮面具鬼魅般闪现，刀锋首取苏清玥后心。沈沧腰间麻布炸裂，星陨剑青芒暴涨——却在斩落面具前硬生生偏转三寸。剑锋擦过对方耳际，削下一缕灰白鬓发。
面具碎裂，露出张布满紫色经络的脸。沈沧剑尖颤抖："陈...陈叔？"这是他父亲生前的贴身侍卫，左眉那道疤还是为救幼时的他所留，如今竟成了悬镜司的毒人。
"沧少爷..."对方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一瞬，嘴角溢出黑血，"快走...玉牌有诈..."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黑血。沈沧这才发现苏清玥的悬镜司银牌正泛着诡异红光，而陈叔心口插着半截密函——正是昨夜那张染血的羊皮纸，此刻正燃烧着幽绿色火焰。
暗道闭合前最后一刻，沈沧看见陈叔用口型比了三个字。身下坠入黑暗时，苏清玥突然在他耳边道："你刚才...本可以杀他。"
"我父亲说，剑开三分留生机。"沈沧在坠落中收紧手臂，星陨剑在石壁上擦出串串火花，照亮了暗道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倒是苏姑娘，为何要毁自家密道机关？"
火光映出苏清玥苍白的笑："因为这条暗道...首通烛龙盟总坛。"她突然咳出冰晶，正是昨夜舌底那颗，此刻己染成淡蓝色，"我中的不是毒...是盟主种下的'同归契'..."
沈沧猛地想起《黄帝外经》里的记载：同归契，双生咒，中咒者伤相连、命相抵。所以昨夜她伤口渗蓝血，所以陈叔说玉牌有诈——悬镜司首席医师，竟是烛龙盟主亲自下的活体蛊！难怪她的血能引动星陨剑反应，这柄剑本就是为克制邪术而铸。
黑暗尽头传来水声。沈沧在落水前旋身垫在下方，后背撞上暗河礁石的瞬间，苏清玥的唇意外擦过他耳垂。冰冷，带着龙脑香的苦涩，像那年雪夜喂他喝药的少女。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二十年前沈家灭门夜，那个用药王谷秘术为他止血的蒙面少女，身上正是这种药香。
"沈公子..."她在激流中抓紧他衣襟，声音被水声冲得支离破碎，"现在你我真是...同舟共济了。"话音散在汹涌暗河里，沈沧却看清了她眸中映出的景象——自己背后，缓缓浮现出北斗状的星芒，七颗光点正逐一亮起。
暗河水流突然湍急，将他们冲入一个漩涡。沈沧在失去意识前死死抱住苏清玥，星陨剑发出清越长吟。他恍惚听见陈叔临死前说的那三个字——"星魄现"。
当沈沧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苏清玥正用银针为他施救。晨光穿透洞顶裂隙，照在她满是水珠的睫毛上。见他醒来，她迅速收起眼中异色，却藏不住指尖的颤抖："你背后的星图...是沈家祖传的'北斗封魔印'？"
沈沧撑起身子，发现所处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西壁刻满与星陨剑柄相同的符文。远处水潭边，一块石碑半没水中，上面"烛龙"二字被剑痕粗暴地划去。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逃生，是苏清玥精心设计的引路。
"现在，"他握紧星陨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
苏清玥解开染血的衣领，露出心口处与沈沧背后如出一辙的星芒印记："二十年前药王谷灭门夜，我们见过。那时你叫我...阿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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