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蒋灼俯身整理保温箱的背影，虞夏咬住下唇憋笑。想象着等会儿那人被撑得面色涨红、坐立难安的模样，昨夜精心策划的报复终于要迎来最精彩的落幕。
蒋灼抬眼时，战术服肩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的目光扫过满桌未动的瓷碗，又落回虞夏扬起的眉梢："想清楚？"
虞夏垂眸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无意识绕着珍珠项链："看你忙前忙后，怪辛苦的。"她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当然，要是实在为难..."话音未落，尾调己经染上轻快的笑意，仿佛这场早餐是场精心设计的棋局，就等对手落错一子。
蒋灼端起泛着奶白光泽的花胶鸡粥，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两下，瓷碗倾斜的瞬间，浓稠的粥液己尽数入喉。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又扣住下一只碗沿，脊背始终绷成标准的九十度，像是将餐桌当成了演练场。
虞夏数到第十碗时，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蒋灼冷硬的轮廓，却遮不住他鬓角沁出的薄汗，以及吞咽时越发频繁起伏的喉结。那些被她故意贬得一文不值的粥，此刻正被对方以近乎悲壮的姿态饮尽。
"那个..."她刚启唇，金属与瓷面相碰的脆响己经传来。蒋灼的袖口滑过腕间绷带，稳稳握住第十一只碗，仿佛这场进食不是饱腹，而是必须完成的使命。
蒋灼放下空碗，指腹无意识着瓷面残留的温度：“皮蛋火腿粥。”喉结轻滚咽下最后一口，他抬眼时睫毛上还凝着细密汗珠，“火候过一分则老，凉半刻便腥，温度是点睛之笔。”
虞夏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怎么连这个都懂？"
蒋灼喉结滚动着咽下残余的粥，战术服领口己经洇开深色汗渍："每一家店都问过熬煮诀窍。"他修长的手指又探向下一只碗，金属腕表磕在瓷沿发出轻响，"这碗川味粥，二荆条和汉源花椒的配比没掌握好。"
空碗堆叠的脆响在寂静的餐厅格外清晰。当第十五只碗底朝上时，虞夏终于冲上前按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汗意透过布料传来，而对方握着碗的手依然稳如磐石，像是台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
虞夏的指尖陷进蒋灼紧实的腕肉，却撼动不了分毫。那人端着碗的手像焊在骨头上，连睫毛都没颤动半分："军人的原则，剩食即违令。"
她的耳垂泛起薄红，目光慌乱扫过满桌空碗："粥...粥里全是碳水！"珍珠耳坠随着急促的呼吸摇晃，"吃多了会水肿、会腹胀，还会长..."尾音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只剩中央空调的嗡鸣。
蒋灼眼尾微挑，冷冽的目光穿透蒸腾热气，仿佛要看穿她慌乱言辞下的真实心思。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震得虞夏耳尖发烫。他轻易抽回手腕，战术服袖口掠过桌面，带起细碎水珠。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第十六只碗，瓷勺与碗沿相撞的脆响，像是给这场对峙敲响新的战鼓。
虞夏攥着裙摆的手指微微发颤，眼睁睁看着蒋灼战术服的领口洇出深色水痕，布料紧贴着冷硬的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他吞咽时脖颈青筋微凸，握着瓷勺的指节却依旧泛着冷白，像把永不弯曲的钢刃。
当最后一只空碗重重落在堆叠的瓷山顶端，清脆的碰撞声惊得虞夏睫毛轻颤。蒸腾的粥雾散尽后，她才惊觉自己一首悬着的那口气，终于落回实处。
蒋灼将空碗轻轻搁在瓷碟上，金属勺与碗沿相触，发出清浅的脆响。他抬手抹去额角的薄汗，战术服领口还在往下渗着水渍，可声线却如初见时冷冽沉稳："任务完成。"
虞夏刚要开口，目光突然被那只握着瓷勺的手钉住。蒋灼骨节分明的掌心泛着不正常的红，几道燎泡隐在虎口处，连指节都透着被热气灼过的痕迹。她这才惊觉，那些笨重的保温箱根本没有提手，晨光里那人抱着箱子走来时，军靴踏地的每一步，都是滚烫在血肉上碾过的回响。
"你的手..."她本能地伸手，腕间珍珠手链晃出半道弧光，却在触及空气的瞬间骤然僵住。指尖悬在离烫伤处半寸的位置，最终蜷成苍白的拳头垂落。
蒋灼利落地起身，金属椅脚与地面摩擦出细微声响。他叠起空碗时，掌心的燎泡在瓷面压出浅红的印子，却仿若不觉。"三点的马术课。"他将最后一只碗摞进保温箱，战术服下渗出的汗渍晕开深色纹路，"备好护膝，马场风大。"
晨光将蒋灼收拾碗碟的背影拉得斜长，虞夏盯着他后颈被汗浸得发暗的布料，喉间像是哽着颗未化的糖。原以为天衣无缝的刁难，却在对方有条不紊的应对中，成了自己掌心的刺。那些精心设计的挑刺，被他用军人式的执拗全盘照单全收，连额角的汗珠都落得坦荡。
最恼人的是他转身时淡然的神色，仿佛十八碗滚烫的粥不过是训练场上的寻常考核，连烫伤的掌心都不肯皱半下眉。这份近乎偏执的认真，倒让她精心搭建的戏台，成了自导自演的闹剧。
"站住！"虞夏踩着细高跟追了两步，珍珠耳坠晃出凌乱的光影。蒋灼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战术服肩章在逆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城东老王记的灌汤包。"她攥紧裙摆，指甲掐进掌心，"每天限量，七点就收摊的那种。"空调冷气裹着残余的粥香在两人间流转，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蒋灼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垂落的碎发扫过眉骨："要几笼？"深色瞳孔像深潭，将她所有的倔强都吸了进去。虞夏张了张嘴，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二十笼"突然烫了舌尖，化作轻飘飘的呢喃："...两笼就够了。"
蒋灼下颌微动，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回应，金属门把在他指间旋出轻响。随着门板闭合的咔嗒声，整间屋子骤然安静下来。
虞夏泄了气般跌坐在沙发里，高跟鞋随意甩在地毯上。她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晶吊灯，余光却总忍不住扫向餐桌——十八只空碗仍保持着心形的轮廓，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鬼使神差地，舌尖泛起丝丝甜意，恍惚间又尝到那碗红豆沙的温度，不烫不凉，正好能暖透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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