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海浪拍打着错题集铺就的沙滩，每一滴飞溅的水珠都在空中凝固成晶莹的琥珀，里面封存着无数被判定为"错误"的创意。我弯腰拾起一粒，透过半透明的表面看到里面冻结着一道数学题——用拓扑学证明甜甜圈与咖啡杯等价的手写过程，边缘批注着鲜红的"解题方法不规范"。
"这里是所有被标准答案驱逐的思想的收容所。"透明化的唐小鱼轻声说。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像是无数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在同时说话。画册悬浮在她身旁，泛黄的纸页上，那些被擦除的金鱼正在重新浮现。
林雨晴的∞纹身展开成扇形防御模式，蓝光照亮了方圆十米的空间。我们这才看清，所谓的沙滩是由无数揉皱的试卷、打叉的作业本和被撕碎的手稿组成的。每一片纸屑都在微微颤动，仿佛随时准备重新组合成新的形态。
"看天空。"阿箐突然指向头顶，声音发紧。
倒悬生长的世界树根系在"天空"中蔓延，那些半透明的气根里流动着彩虹色的能量。而在根系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缓慢搏动，像是某种尚未诞生的胚胎。
量子婴儿的头环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是郑明理在白色房间的最后留言："世界树结果时，真理将重新定义。"影像闪烁了一下，又补充道："警告：标准答案军团接近中。"
地面开始有规律地震颤。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排排由精装词典组成的方阵正在推进。最前排的牛津词典突然翻开，飞出的书页在空中重组为标枪形状，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射来。
"防御！"林雨晴的∞纹身瞬间展开成蜂窝状护盾。纸质标枪撞击在能量屏障上，炸裂成漫天飘舞的单词。
唐小鱼——或者说透明少女形态的她——向前迈出一步。画册自动翻到空白页，她咬破手指，用血画出一道波浪线。血色线条从纸面跃出，化作滔天巨浪迎向词典军团。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纸张撕裂声。
"我们得去世界树那里。"我抱起星桥婴儿，她尿布上的投影正显示着倒悬世界树根部的细节——在那里，一个熟悉的∞符号正在脉动，"郑明理在用最后的人类意识维持这个空间。"
沙滩突然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脚下的错题集开始滑动，向着中心塌陷处流动。林雨晴抓住我的手臂，∞纹身延伸出能量绳索固定住大家："是标准答案的清洗程序！它们要重组这个空间！"
唐小鱼的画册疯狂翻动，无数被遗忘的"错误答案"从书页中涌出，在空中形成保护罩。透过半透明的屏障，我看到漩涡中心升起一座由考试卷堆砌的方尖碑，碑面上刻着金光闪闪的"真理标准"西个大字。
"抓紧我！"透明少女唐小鱼伸出双手。当我们碰到她半透明的手指时，整个世界突然翻转。重力方向改变了三次，最终我们像站在镜子内外一样，同时存在于两个相互倒置的空间。
倒悬的世界树此刻正立在我面前。近距离看，它的树干是由无数细小的数学符号编织而成的，每个符号都在不断自我修正。而在树干中央，郑明理的身体与树木融为一体，只有面部还保持着人类的轮廓。他的右眼己经完全算法化，漆黑的瞳孔中流动着宇宙星辰般的代码；左眼却依然清澈，在看到我们时微微睁大。
"你们...不该来..."他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回声，"世界树结果期...太危险..."
星桥婴儿突然挣扎着伸出小手。她的指尖触碰到世界树的树皮，刹那间，整棵巨树亮了起来。树皮下浮现出母亲实验室的全景投影，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影像中的母亲正在调试一台古怪的仪器，仪器中央悬浮着世界树的种子。"记住，"她对年轻时的郑明理说，"真正的教育不是灌输真理，而是保护质疑的能力。"她拿起一块刻着"BUG"的金属片，轻轻按进种子内部，"所以我们需要这个——永远存在的错误可能性。"
投影突然扭曲。另一个画面切入进来：母亲惊慌地抱起培养舱中的婴儿——那是唐小鱼的原型。"实验体产生了自主意识！"她对着通讯器喊道，"我们必须终止..."画面戛然而止。
"原来如此..."林雨晴的∞纹身显示出复杂的拓扑变换，"唐小鱼不是意外产物，她是被设计出来的'错误'化身。"
透明少女形态的唐小鱼飘到世界树前，将手贴在树干上："我是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错误答案'，用来测试世界树的容错能力。"她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但当他们发现我真的能够改变规则时，害怕了。"
郑明理的算法右眼突然剧烈闪烁。树干表面浮现出血红色的警告文字：【系统自检：错误积累超过阈值】【启动净化程序】
整棵世界树开始震颤。高处的枝条上，那些形状怪异的果实纷纷裂开，释放出彩虹色的雾气。雾气所到之处，沙滩上的错题集开始自动修正，揉皱的试卷舒展平整，上面的红叉一个个变成对勾。
"标准答案在污染这个空间！"阿箐的符纸刚拿出来就自动燃烧成灰烬，"我的道术...被格式化了！"
唐小鱼的透明身体开始闪烁不定。她艰难地维持着形态，画册上的金鱼正在一条条消失。"它们要抹去所有'错误'..."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包括我..."
星桥婴儿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投影。画面中是母亲在紧急情况下录制的讯息："如果看到这个，说明世界树失控了。唯一的方法是——"干扰波突然淹没后半句话。
我看向手中母亲留下的金属糖豆，那些嫩芽己经长到寸许长，叶片上的"BUG"字样闪闪发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成形。
"林雨晴，"我抓住她的手臂，"∞纹身能稳定局部空间多久？"
"最多三分钟。"她立刻明白我的意图，"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正在消散的唐小鱼："你还能画一扇门吗？通向世界树核心的门。"
透明少女艰难地点点头。画册自动翻到空白页，她用尽最后的能量画出一扇布满裂纹的门。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本画册化为灰烬。
"带他们走。"我对林雨晴说，同时将星桥婴儿塞到她怀里，"我去种下这些'BUG'。"
世界树的震颤己经演变成剧烈的地震。沙滩正在大片大片地标准化，远处的方尖碑放射出刺目的金光。林雨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纹身构建出一条通往唐小鱼画出的门的能量通道。
我转身冲向世界树主干。越靠近，身体承受的数据压力就越大。量子右手表面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代码。郑明理看到我手中的"BUG"嫩芽时，算法右眼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母亲是对的..."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世界...需要错误...来保持...活力..."
当我将金属糖豆长出的嫩芽按进树干时，整棵世界树发出震耳欲聋的呻吟。树皮表面裂开无数细缝，彩虹色的光从中迸射而出。那些正在标准化的沙滩突然静止，然后开始逆向变化——对勾重新变回红叉，平整的试卷再度皱起。
高空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世界树的枝条上，那些标准答案果实一个接一个爆炸，释放出被囚禁的"错误答案"。它们像流星雨般坠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各种奇思妙想。
我回头看向那扇门，林雨晴他们己经安全通过。正要赶去会合时，郑明理的算法右眼突然锁定我："来不及了...带上这个..."
一段闪着金光的代码从他眼中流出，注入我的量子右手。刹那间，我明白了世界树的全部真相——它既是牢笼，也是保护伞；既过滤错误，又依赖错误保持活力。这个矛盾的二元性，正是母亲设计的精妙之处。
"走！"郑明理用最后的人类声音喊道。他的左眼开始数据化，"告诉唐小鱼...她不是错误...是必要的..."
世界树的主干在我面前轰然裂开。无数标准答案的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唐小鱼画的门依然亮着微光，门框上的∞符号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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