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28分。"
老张的声音像把钝刀割开教室的空气。投影仪将那张布满红叉的物理试卷放大到整个黑板，倒数第三题旁边画着的乌龟图案格外醒目——不知道是哪个同学传卷子时随手添的杰作。陈默低着头走向讲台，运动鞋踩在掉落的粉笔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某些同学连洛伦兹力方向都判断错。"老张用三角板敲打着投影幕布，灰尘在光束里飞舞，"左手定则教了八百遍，考试时还是瞎蒙。"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陈默接过试卷时，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把卷角浸得发软。
回座位的路上，他瞥见苏清雪正在改错题。她的红色钢笔在纸上划出利落的轨迹，像手术刀切开病灶般精准。那道陈默完全看不懂的电磁学大题，她只用了三步就解出答案，草稿纸上连个涂改的墨点都没有。
"默哥，借我瞻仰下神作。"后排的张浩用圆珠笔戳他后背。陈默刚把试卷往后传，就听见"刺啦"一声——刘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过道，正拎着那张物理卷子对着窗户端详。阳光透过28分的数字，在刘明脸上投下血红的阴影。作为班级的老大，张浩看见刘明抢了陈默试卷也不敢说啥，而刘明只是看了一眼就给他丢了回来。
下课铃救了陈默。下课一到陈默就冲向厕所，毕竟他上课的时候憋得可久了。
男厕所的氨水味熏得人流泪。陈默蹲在厕所隔间里，耳朵紧贴着门板。外面传来刘明和跟班的说笑声，打火机"咔嗒"响了几声，烟草燃烧的焦臭味顺着门缝钻进来。他盯着手表秒针走到十二，突然推开门冲出去，却在拐角被一只穿着限量版AJ的脚绊了个趔趄。
"急着投胎啊？"刘明吐着烟圈，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上周他在校外打架的事全校都知道，据说对方缝了七针，而他只是被教导主任不痛不痒地训了几句——他爸给学校捐过学校里面所有的空调。
陈默扶正眼镜没吭声。然后陈默正要往外继续走得时候被刘明一把拉住，然后一脸坏笑得看着他说道
"帮个忙。"刘明先是把一瓶可乐塞进他校服口袋，罐身凝结的水珠立刻洇湿了布料，"下节老张的课，你知道他闻到烟味会发什么疯。"说着又往他另一个口袋塞了包皱巴巴的芙蓉王，动作熟练得像在给提线木偶装零件。
走廊上的阳光刺得陈默睁不开眼。那罐可乐沉甸甸地坠在口袋里，金属的凉意透过校服裤子渗到大腿皮肤上。他在楼梯拐角停下，鬼使神差地拉开易拉环，气泡"嗤"地喷出来溅在眼镜片上。甜腻的液体顺着指缝流到腕表上，表盘顿时蒙了层糖浆似的雾。
"陈默同学？"
声音从头顶上方飘下来。苏清雪抱着作业本站在上层台阶，阳光给她睫毛镀了层金边，投下的阴影正好落在教科书里夹着的年级第一奖状上。她的目光扫过他湿漉漉的手，在冒着泡的可乐罐上停留了0.3秒——刚好够陈默看清她微微蹙起的眉间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纹。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可乐里的二氧化碳堵住了。苏清雪己经转身离开，马尾辫扫过空气时带起一阵极淡的茉莉花香，和校服口袋里烟盒的焦油味绞在一起，与月色共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熏得他眼睛发酸。
之后下课铃刚响，刘明的篮球就砸在了陈默后脑勺上。"烟呢？"他脚上那双价值五千的球鞋碾过地上的橡皮屑，鞋尖上沾着早上打架留下的泥点。陈默慢吞吞掏出那包被可乐浸湿的芙蓉王，烟盒己经软得像块抹布。刘明的表情非常难看，就像要一脚踢死他一样。
"你他妈——"刘明揪住他衣领时，陈默的肩胛骨撞在储物柜上，发出"咣"的巨响。柜门金属框的凉意透过衬衫刺进皮肤，那块淤青突然疼得像被烙铁烫过。他眼前闪过梦中的装甲手套，指节处的金属凸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拳就能打碎怪物的骨刺。
现实是他被推搡着进了男厕隔间。刘明的跟班反锁上门，厕所特有的氨水味混着廉价香精的刺鼻气息灌进鼻腔。当第一拳砸在胃部时，陈默突然发现自己的肌肉记忆变得很奇怪——明明痛得弯下腰，身体却自动调整了重心，就像梦中躲避怪物甩尾时的条件反射。第二拳擦着颧骨过去时，他居然看清了对方手腕上暴起的青色血管。
"还敢躲？"刘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陈默的眼镜摔在地上，镜片裂开的蛛网状纹路里，映出窗外一闪而过的麻雀影子。当第三拳呼啸而来时，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格挡，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就像梦里那个骑士横剑挡下致命一击的姿势。
刘明愣住了。陈默自己也愣住了。隔间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水管滴水的声音，三双眼睛里都晃动着不可置信。最后还是上课铃解了围，刘明临走前踹翻了垃圾桶，塑料桶撞在墙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下午体育课测引体向上。陈默站在单杠下，听见体育老师跟同事闲聊："现在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引体向上及格率连30%都不到..."他跳起来抓住横杆时，左肩的淤青传来尖锐的疼痛，但某种更深处的记忆接管了他的身体。当第十个引体向上完成时，连张浩都忘了嚼嘴里的泡泡糖。
"卧槽，默子你吃化肥了？"张浩的惊呼引来了几个女生的目光。陈默的手臂肌肉突突跳动，掌心的茧火辣辣的，位置恰好契合梦里握剑的触感。他偷瞄场边记分的苏清雪，她正在表格上画勾，马尾辫从肩头滑落时露出截白皙的后颈，上面有颗小痣，像落在雪地上的灰烬。
放学时下起了雨。陈默在车棚撞见苏清雪和赵宇共撑一把伞。篮球队长的护腕上还带着训练后的汗渍，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我妈让你周末来家吃饭..."伞面倾斜的弧度刚好让苏清雪整个人笼罩在赵宇的阴影里，她低头整理书包带时，发梢扫过对方印着校徽的胸口。
陈默的自行车钥匙卡在了锁眼里。他使劲拽钥匙时，却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屁股一下子就被雨水给打湿了。再抬头时，赵宇的手正搭在苏清雪肩上，两人拐进了林荫道尽头的奶茶店，玻璃门上"买一送一"的贴纸在雨里褪了色。
回家路上经过篮球场，陈默看见刘明在雨里打球。他鬼使神差地停下，看着对方一次次起跳投篮，球鞋在湿滑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陈默转身走得太急，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易拉罐滚出来的声音惊动了树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飞起时，有片羽毛落在他左肩的淤青上，沾了雨水变得沉重如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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