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水凉得刺骨。
林野背着少年蹚上青石板时,后颈的红点还在火辣辣地疼。
他伸手去摸,指尖沾了点黏糊糊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紫——是被工蜂蛰的毒。
「沐沐!」
他转身,就见水面上那团银雾正往他怀里钻。
少女的轮廓逐渐清晰,发梢还滴着墨汁,腕间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条小蛇似的爬向手背。
林野伸手碰了碰,她猛地缩了下,眼尾泛红:「疼...」
「你醒了?」
林野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把她抱得更紧些,又怕压着她。
少年在他背上动了动,哑着嗓子开口:「她记忆还没全回来,刚才那下是银蜂护主。」
沐沐这才注意到背上的少年,瞳孔骤缩:「是你?窑里那个...」
「我叫阿昭,」少年撑着林野肩膀坐首,蜂纹在他脸上泛着淡红,「你爸当年救过我爸。」
他指了指林野掌心的墨锭,「这东西在抖,该走了。」
林野这才发现掌心的墨锭正微微发烫,血字「景德镇」三个笔画像活了似的,沿着他的手背往胳膊上爬。
他打了个寒颤,拽着沐沐就往暗河边跑:「走!去码头!」
三人刚跑到岸边,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林野回头,就见墨窑方向的黑幡又竖起来了。
不过这次幡上的工蜂不是没头——它们的翅膀被撕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眼睛都盯着他手里的墨锭。
「林公子没杀绝。」阿昭的声音沉下来,「他把自己的蜂魂封在幡里了。」
沐沐伸手按住林野手腕,墨锭的热度透过她掌心传来,烫得两人都皱起眉。
她的视线穿过暗河,落在对岸的老槐树上:
「那树...我见过。」
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老槐树枝桠间挂着个褪色的红绸,风一吹,红绸下露出半截木牌——「徐记墨坊」。
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提过,1997年追黑风衣的人时,在景德镇也见过同样的木牌。
「走!」阿昭推了他一把,「蜂魂追的不是我们,是楔子。再磨蹭,暗河要涨潮了!」
三人跌跌撞撞冲上码头,林野摸出手机照亮,屏幕上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渡船的铁锚还拴在岸边,船老大正裹着军大衣打盹,听见动静猛地抬头:
「小同志,这深更半夜的...」
「紧急情况!」林野把墨锭往他手里一塞,「送我们去景德镇,钱加倍!」
船老大盯着墨锭上的血字,打了个哆嗦,麻利地解开缆绳:「上船!」
船行到河中央时,后半夜的风出乎意料的大了。
林野裹紧外套,看见水面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是工蜂的残骸,正顺着水流往景德镇方向漂。
沐沐趴在船舷上,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荧光,那光瞬间炸成碎片,在她手背上烙下个淡金色的蜂纹。
「疼!」她缩回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被火烫...又像有人在脑子里喊我名字。」
阿昭凑过去看她的手背,蜂纹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是血契共鸣。你爸当年用你的血脉封了一道契,现在楔子在喊你认主。」
「那我爸呢?」林野摸出父亲的蜂形钥匙,钥匙不知何时变回了原样,稻穗图案上还沾着暗河的泥,「他是不是也在等我?」
阿昭没说话,低头着腰间的墨锤——锤柄的白发被水浸透,黏在他手腕上。
林野想起窑里的画面:
少年举着墨锤砸向光门,血墨溅在门上显出血字。
他伸手碰了碰阿昭的蜂纹,触手滚烫:「你脸上的纹...也是血契?」
「我爸断指封窑那天,把蜂纹刻进我骨头里了。」
阿昭扯了扯嘴角。
「他说,守秘人的血是墨,能补非遗的窟窿。也是刀,能砍断篡改者的手。」
船尾传来「扑通」一声。
林野猛地转头,就见船老大的身影沉进了水里,水面翻起一串血泡。
他冲过去要拉人,只抓住半块染血的红绸——和岸边老槐树上的红绸一模一样。
「是蜂魂!」沐沐指着船舷,就见无数黑点从水里钻出来,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聚成半透明的人影,正是林公子的模样。
他的右手还是蜂翼,指尖滴着黑血,在水面上画出一道符:
「楔子归我,否则你爹妈的魂也别想留!」
林野抄起船桨砸过去,木桨被蜂翼轻易弹开。
阿昭举起墨锤,锤头的白发猛然竖起来,像根钢针扎向林公子:
「你爸当年就该掐死你这个疯种!」
「住口!」林公子的声音像刮玻璃,「你爸是被我爸逼死的!要不是他不肯交楔子——」
「放屁!」
阿昭的蜂纹瞬间红透,墨锤砸在船板上,震得船身首晃。
「我爸是为了护窑才断的手指!你爸才是那个偷楔子换钱的叛徒!」
林野被两人的喊叫声震得耳朵发疼,他盯着林公子身后的水面,发现暗河的流向变了——
原本往下游流的河水,正逆着往景德镇方向涌。
沐沐的银蜂群从她背后飞出,在半空组成《茶经》的稻田图谱,稻穗上的金粉簌簌落下,落在水面上,把逆流的河水染成了金色。
「沐沐!」林野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补裂痕。」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暗河底下有个蛀洞,专吃非遗的记忆。我爸当年用血契把它封在墨窑里,现在...」
她的指尖亮起银光,照在林野手背的蜂纹上。
「需要守秘人的血引。」
林野感觉有根热针扎进后颈的红点,疼得他倒抽冷气。
墨锭在他掌心发烫,血字「景德镇」己经爬到了胳膊肘。
阿昭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往船舱里拖:
「快躲!蜂魂要动手了!」
林公子的蜂翼展开足有两米宽,带着腥风扑过来。
林野闭眼等死,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他睁眼,就见沐沐的银蜂群己经缠住了蜂翼,每只银蜂都在啄蜂翼上的黑鳞,落下来的鳞片在地上滋滋冒青烟。
「走!」阿昭抄起船桨划向岸边,「蛀洞要开了!」
船刚靠岸,林野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他抬头,就见远处的山坳里冒起红光,像有团火在云层里烧。
沐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捂住头蹲下:
「我...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林野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1997年。」
她的声音发颤。
「我在景德镇的瓷窑里,看见我爸把你爸的蜂箱藏进第七个窑洞。他说...」
她的眼泪掉在林野手背上。
「他说楔子是守秘人的命,断了线,非遗就会变成没魂的木偶。」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林野摸出手机,屏幕上有条未读短信——是景德镇的朋友发来的:
「你托我查的徐记瓷坊,明天上午十点开门,老板说要见你。」
阿昭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山路:「看!」
月光下,山路上有串脚印,每个脚印里都嵌着半枚蜂纹。
林野蹲下来,用指尖蘸了点泥,凑到鼻前闻——是墨香,还带着点血腥气。
「林公子追上来了。」他站起身,把墨锭塞进沐沐手里,「你拿着这个,我们去瓷窑。」
「那你呢?」沐沐攥紧墨锭,蜂纹在她手背上亮得刺眼。
「我引开他。」
林野摸出战术刀,刀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你记不记得《齐民要术》里的补裂法?用守秘人的血和墨锭的墨,就能缝上蛀洞。」
「危险!」沐沐想拉他,被他轻轻推开。
「放心,」林野冲她笑,后颈的红点瞬间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股暖流,「我爸说过,守秘人从来不是一个人。」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刮过林野的脸。
他望着远处的火光,想起父亲笔记的最后一页:
「楔子之路,是守秘人的命,也是非遗的魂。」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儿子,别怕。你后颈的红点,是你爸用我的血点的契。」
林野握紧战术刀,转身往山路走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地上那串蜂纹脚印叠在一起,像条通向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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