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轮子碾过坑洼山路，雨刮器“吱呀”刮着玻璃上的泥点。
沐沐盯着怀里的《茶经》残页，烧焦的纸边泛着茶渍的暗黄——
那是用紫笋茶汁写的密信，烘干后遇水才显形。
残页上“紫笋茶芽，生于顾渚，其下有穴”的字样旁，画着半片甲骨和一把茶刀。
“停车！”
林野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车头前方的石板路上，摆着三个茶杯大小的陶碗，碗里泡着深绿的茶汤。
陈教授推开车门，竹丝鞭挑起一碗嗅了嗅：“是顾渚紫笋，明前特级。”
他指尖沾着茶汤抹在残页背面，纸面上立刻显出一行细字：“穿茶窟者，需破‘末茶九难’。”
周婉缠着绷带的手举起电筒，照向路边的竹林：“看！竹梢绑着白布条！”
二十米外的毛竹上系着素白麻布，布角用茶刀别着片干茶叶。
沐沐捏起茶叶搓碎——是唐代蒸青工艺的茶饼碎屑，边缘有虫蛀痕迹，在断口处露出极细的金属丝。
“是我父亲的‘虫蛀标记’！”
沐沐心跳骤快。
“他修复古籍时会在重要位置藏金属丝，用《茶经》里‘以虫蛀为验’的法子！”
林野拨开竹林，泥地上有新鲜的胶靴印和北斗七星钉纹。
陈教授转动轮椅碾过茶碗，茶汤溅在车轮上冒出白烟：
“这是守密人‘白圭’派的警示——用紫笋茶汤设障，说明茶窟入口就在附近。”
突然，竹梢上的白布条“啪”地燃起！
火苗呈诡异的青绿色，照出竹林深处立着块断碑，碑身刻着残缺的《茶经》序文，“羽”字的最后一笔被凿成了茶刀形状。
“陆羽《茶经》首句‘茶者，南方之嘉木也’。”
陈教授用竹丝鞭指着断碑。
“你父亲把‘木’字竖钩改成了茶刀，这是指向性标记！”
沐沐摸出父亲留下的骨柄锥子，锥头的织机图在电筒光下闪着冷光。
她将锥子插进“羽”字的凿痕里，刚转动半圈，断碑猛然下沉，露出个被茶枝掩盖的洞口。
“小心机关！”
林野拽住她，电筒光扫过洞口边缘的细竹丝——上面缠着《考工记》里记载的“弩机弦”，触动即发。
周婉从背包里摸出纸捻工具包，用没受伤的左手抽出根桑皮纸捻：
“古代茶窟为防湿气，常用竹丝拌石灰封门，我试试能不能挑开。”
她将纸捻蘸了茶水，轻轻插入石缝，纸纤维遇水膨胀，真的顶开了弩机机关。
洞口里飘出陈腐的茶香，混合着石灰和泥土的气息。
沐沐打开头灯，光柱扫过洞壁上的茶灶刻痕——是唐代茶圣陆羽设计的“二十西器”图案，风炉、茶碾、鹾簋的线条被磨得发亮。
“看这里！”
林野蹲在洞底，捡起半片茶饼。
饼面上用茶针刻着歪斜的字：“白圭取鼎，赤印夺经，勿入——”
最后两字被利器划烂，露出下面的金属箔。
陈教授用竹丝鞭挑起金属箔：
“是《茶经》真本的扉页残片！你父亲用‘茶膏粘箔’的古法藏信息，这上面的茶渍氧化程度，说明他三天前还在这里！”
洞顶出乎意料的传来石块摩擦声。
沐沐抬头，看见洞口落下细沙——有人在上面填洞！
“快撤！”林野抱起陈教授，沐沐拽着周婉往洞深处跑。
头灯光柱里，洞壁瞬间分出两条岔路，左边刻着“一器不知，茶废”，右边刻着“九难未破，身殆”。
“《茶经》里说的‘末茶九难’是造、别、器、火、水、炙、末、煮、饮。”
陈教授指着右边岔路。
“你父亲刻的‘九难未破’，说明正确路径在左边！”
刚冲进左岔路，身后就传来爆炸声！碎石堵住来路，茶梗燃烧的青烟呛得人咳嗽。
沐沐摸着洞壁，指尖触到凸起的茶灶图案——其中风炉的三足刻着不同的纹路，分别是北斗七星、半片甲骨和茶刀。
“北斗是‘白圭’，甲骨是‘赤印’，茶刀是我父亲！”
沐沐瞬间明白了。
“三条路对应三派，父亲刻歪的‘勿入’是警告——两派都在抢真本！”
林野用电筒照向洞顶：“看！上面有暗格！”
洞顶石缝里卡着个竹筒，筒身涂着茶漆，刻着《茶经》里的“鹾簋”图。
沐沐用锥子撬开筒盖，掉出张被茶汁染透的纸，上面用指甲刻着：
“活门在茶碾，赤白皆为饵”。
“茶碾！”
陈教授猛地转动轮椅。
“陆羽二十西器里的茶碾，用来碾碎茶饼的器具！”
话音未落，右岔路传来脚步声。
沐沐灭了头灯，三人躲进石缝。
光柱扫过洞壁时，她看见两个穿黑衣的人，靴底正是北斗七星钉纹，腰间挂着白玉圭。
“赤印派的人刚走。”
其中一人用茶刀敲着洞壁。
“组长说活门就在茶碾图案里，找到真本就撤。”
林野攥紧裁纸刀，沐沐按住他的手，指腹在洞壁上摸索——果然在风炉图案下方，有个茶碾形状的凹陷。
她将锥子插进碾轮的轴孔，刚用力一拧，洞底突然下沉！
三人掉进个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立着尊石碾，碾盘上刻着《茶经》全文，“一器不知，茶废”八个字被朱砂圈出。
沐沐趴在碾盘上细看，发现“器”字的口部缺了块，形状正像半片甲骨。
“快！把甲骨玉佩放进去！”陈教授急吼。
沐沐摸出从戴眼镜男人那里抢来的半片甲骨——那是刚才坍塌时掉在她脚边的。
玉佩刚嵌入石碾，碾盘突然转动，露出下面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茶经》真本，只有块烧黑的木牌，上面用茶针刻着：
“穿越来者，从茶出——”
“嗡——”
石碾猝不及防的震动，洞顶渗出紫褐色的液体，不是水，是陈年的茶汤！
周婉尖叫着躲到石碾后：“是茶窟的自毁机关！”
沐沐盯着木牌上的“从茶出”，想起父亲教她的古籍修复术：
“遇水必沉的纸，用茶汁写密信，干后遇茶即显！”
她抓起石碾上的茶渍抹在木牌上，烧黑的木纹里显出一行小字：
“毁茶碾，通活门，勿信赤白”。
“砸毁茶碾！”林野挥刀砍向碾轴。
刀刚碰到石碾，洞顶的茶汤就加速滴落，在地面汇成溪流。
沐沐看见茶汤流过的地方，石缝里渗出细密的竹丝——这是古代茶农设的“茶汁融竹”机关，茶汤腐蚀竹丝，就会打开活门。
“快走！”陈教授指着茶汤汇聚的石缝，“活门在那里！”
三人刚钻进石缝，身后就传来巨响。
回头望去，石碾被茶汤泡得崩裂，露出里面中空的轴芯——芯子里插着半截竹简，竹简上用朱砂写着“徐霞客游记”西个字。
沐沐瞳孔骤缩——这是父亲留下的下一个线索！
石缝尽头透出微光，三人爬出去时，发现站在顾渚山的悬崖边。
山脚下停着辆黑色越野车，戴眼镜的男人靠在车门上，手里把玩着青铜印章，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沐小姐，别来无恙？”
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茶经》真本，封皮上用朱砂画着完整的甲骨。
“你父亲说，活门的钥匙在‘穿越来者’手里，看来就是你了。”
沐沐握紧锥子，指腹触到锥头的织机图——那是父亲最后修复的《天工开物》残页图案。
她知道，下一站的线索，藏在《徐霞客游记》里，而那个“穿越来者止步”的批注，真相即将揭晓。
山风吹过顾渚山，带来紫笋茶的清香。
沐沐看着远处的云海，第七根肋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不是伤，是父亲留下的印记，指引着她在历史的缝隙里，打捞被篡改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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