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的腥味混着铜锅的冰冷,在口腔里凝成浓重的血。
花花撑着铁砧边缘艰难坐起,粗粝的触感硌着掌心,视线却被一片蠕动的猩红黏着。
耳朵深处是永不停歇的海啸轰鸣,每一次心跳都撞着颅骨生疼。
刀疤脸歪倒在门框下的影子被血光拉得奇长,枯瘦的手指距离那把淬毒的匕首不过寸许。
指尖抹过鼻下温热的黏稠,暗红在昏光里如同凝固的毒浆。
死寂中,唯有那把砸得扭曲、浸染锈与血的破旧铜锅,在尘土里发出微弱的嗡鸣——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泥沼深处,缓慢地向上挣扎。每一次试图浮起,都被耳道深处那永无止境、裹挟着金属碎屑的轰鸣巨浪狠狠拍下。
冷。
刺入骨髓的寒冷,混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味,如同冰冷的毒蛇,从毛孔钻入西肢百骸。
花花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本能地闭上眼,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粘稠的液体。费力地吞咽了一下,那铁锈味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温热?和咸腥?
她挣扎着,用尽力气再次掀开沉重的眼皮。
这一次,模糊的视野略微清晰了一些。眼前并非纯粹的黑暗。几束惨淡的、透着暗红色的光柱,从头顶巨大破洞和门口的方向投射下来,在弥漫着尘埃的空气中勉强勾勒出废弃铁匠铺那冰冷、死寂的轮廓。
血红……
视线仿佛被一层粘稠、蠕动的血红色薄纱蒙住了,所有的景象都带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暗红。
耳朵里依旧是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无数口巨大的黄铜钟在颅腔内同时被疯狂敲响,混杂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嘶鸣和低沉的、如大地断裂般的嗡鸣。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从自己的骨头缝里、血液里滋生出来,冲击着脆弱的鼓膜和颅骨!每一次心跳,都在这疯狂的声浪中被扭曲放大,“咚!咚!咚!”沉重地捶击着本就剧痛不己的太阳穴,仿佛要将头骨震裂!
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几乎要僵硬的脖颈。
视线艰难地聚焦。
左侧前方,一堆被震得散架、锈蚀不堪的铁条旁,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瘫在地上。是光头龙哥。他脸朝下趴着,那颗标志性的油亮脑袋抵在冰冷的锻炉基座上,一动不动。油光和尘土被暗红的粘稠液体糊了一脸,早己凝固干涸。他身上那件脏污的短褂在混乱中被撕裂,露出布满肥肉的后背,此刻也同样沾满了尘土和暗红。一只巨大的、沾满黑泥的皮靴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扭着。曾经狂暴的气息彻底熄灭,如同一摊散发着腥臭的烂肉。
花花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将视线移向右前方更近的位置!
瘦猴!
他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开水烫死的虾米,侧躺在厚厚的铁锈粉尘里。那张猴脸上惊恐扭曲的表情被永远地定格,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发出死前的最后一声尖叫。暗红色的液体从他口鼻、甚至是耳朵里蜿蜒流出,沿着枯瘦的脸颊滑落,在布满铁锈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不规则的、凝滞的黑红污渍。他的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瞳孔向上翻着,失去了所有神采。一条胳膊僵硬地伸着,五指成爪,似乎在垂死前想抓住什么虚无的救命稻草。一股若有若无的、失禁的骚臭味混杂在浓重的铁腥中。
花花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呕意,但嘴里那股铁锈的咸腥味却更加浓烈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几乎是机械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带着巨大惊惧的余悸,投向门口的方向。
光影在那里切割得更分明些。
门框投下的长长阴影里,一个身影歪倒在那里。刀疤脸。
他不是像龙哥那样趴着,也不是像瘦猴那样蜷缩。他的上半身无力地靠在冰冷、布满剥落墙皮和铁锈的门框上,头颅歪向一侧,黑色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半边脸颊。但他那双死寂的眼睛,似乎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一条细细的、蜿蜒的暗红色血线,从他左侧的太阳穴缓缓流出,滑过毫无血色的脸颊和下巴的硬朗线条,最终滴落在他深灰色的、满是污垢的衣襟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正在扩大的印记。
最让花花头皮发麻的是他那双枯瘦的手!
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的尘土里,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而左手!那只手保持着向前探出的姿势!手指干瘦却异常有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指尖剧离掉落在地面上、那把泛着幽冷乌光的淬毒匕首的刃尖……
不足一寸!
只要再向前一点!只差那么一丝距离!那把剧毒的匕首或许就己经钉在了她的身上!
花花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作者“双木宝贝”推荐阅读《顺风耳伴君侧》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股冰冷的死意再次攫住了她!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试图按住自己狂跳的胸口。然而,指尖触碰到下巴时,却碰到了一片湿滑粘腻。
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低头。借着门口投射进来的、带着暗红滤镜般的微弱光线,她看到自己抬起的右手指腹上……粘满了暗红色的、半凝固的粘稠液体!
那不是铁锈!
浓郁的铁腥味正是从这液体中散发出来!混着她自己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咸腥!
她颤抖着,缓缓将手移到眼前。
中指、食指的指尖,以及靠近指甲根部的指缝里,满是这种粘稠的暗红!黏腻感清晰地传递到大脑。
呼吸骤然停止!
花花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视线里,是自己破旧、沾满铁锈灰尘和点点暗红的衣襟下摆。但她能看到更多!
一滴!又一滴!粘稠暗红的血珠,正极其缓慢地、带着死亡的粘滞感,从她自己的鼻孔里缓缓渗出,凝聚,然后……滴落在同样染着暗红的衣襟上!
是血!
是她的血!
花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恐惧瞬间转化为巨大的惊骇和难以言喻的冰冷!不仅仅是因为流血!更因为她看到——
自己的左手!那无意识按在地面上的左手手背上,同样沾满了粘稠的暗红!而指尖触碰到的冰冷地面……不知何时,也积聚了一小摊同样的暗红液体!她的脸正朝着地面!
“噗通、噗通……”
耳朵深处那轰鸣的海啸声中,清晰地夹杂着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响。每一次搏动,耳朵里那持续的嗡鸣似乎就加剧一分,带着难以忍受的胀痛,仿佛有滚烫的液体在耳道深处翻涌、撞击着脆弱的鼓膜!
眼睛……
眼睛也是!
之前视野里的猩红……那蠕动的血光薄纱……不是幻觉!
是真实的血!
是她的血从眼睛里渗出来了!
七窍……
花花猛地抬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耳朵!指腹触碰到耳廓下方那片敏感的肌肤……一阵清晰的、带着粘腻感的冰凉!
温热的液体……耳道深处也涌出了粘稠的温血!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以为自己死了!和那三个地痞一样!死于那毁天灭地的金属轰鸣!
她蜷缩着,身体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深处的疼痛。视线扫过死寂的铺子:如同烂肉般瘫倒的龙哥,凝固在惊恐蜷缩中的瘦猴,距离致命武器仅寸许的刀疤脸……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倒下了?像被无形的巨锤击倒?
为什么……
一个冰冷、破碎、却又带着无比清晰力量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破的惨白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了花花混乱、充斥着嗡鸣和血腥的脑海——
“那声音……是我砸出来的!”
不是疑问!是近乎疯狂的确认!
她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带着血影的模糊视线,死死地盯向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
那里,静静躺着那件……唯一的“凶器”。
被砸得扭曲变形、边缘卷刃、锅壁凹陷出一个恐怖深坑的破旧铜锅。
锅身上沾满了厚厚、暗红的、尚未完全凝固的……她的血!
血污混着铁锈和焦黑的油垢,在锅壁那因剧烈撞击而拉伸变形的金属表面上,形成了一幅狰狞诡异、令人胆寒的图案。
更让花花心胆俱裂的是,那口沾满她鲜血的破锅,即便在死寂中,即便深陷在厚厚的铁锈尘埃里——
它依然在……震动!
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在花花那饱受摧残、异常敏锐的听觉世界里,那微弱的、却实实在在存在的金属鸣颤声……“嗡……嗡……嗡……”
如同它不甘的死魂,在尘埃与血污中,发出无声的、宣告新生的……呢喃!
那“嗡……嗡……”的余韵,如同无形的钩爪,深深嵌入花花的骨髓,带来一阵源自生命深处的剧烈颤栗。
铺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门外偶尔有微弱的鸟鸣传来,遥远得如同隔世。风穿过屋顶破洞,不再尖锐嘶鸣,只剩下断续的、仿佛呜咽般的“呜…呜…”低音。
花花蜷缩在冰冷和血污中,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她死死盯着那口染血的破锅,布满血丝的双眼在暗红色的视野中睁到极致,瞳孔深处翻滚着巨大的惊骇、恐惧,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火星般微弱却执拗燃烧的……
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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