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腾如获至宝地抱着那份硬核报告研究去了，家里那点因新同桌带来的、连沈小腾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别扭气压，被父亲的狂喜冲淡了不少。周一回到学校，沈小腾依旧是那个行走的冰山，踏进合并后的理科重点班教室，径首走向第三排那个熟悉的位置。
林薇己经坐在那里，正低头预习着早读的英语课文。晨光透过窗户，给她低垂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与沈小腾平静无波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飞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书页，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一丝心绪。
沈小腾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他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厚重的物理竞赛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仿佛旁边的林薇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没有了最初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两人各自占据着课桌的一半，泾渭分明，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三八线”。
物理课，讲的是刚体力学进阶，难度陡然提升。老张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板书写得龙飞凤舞。林薇听得全神贯注，笔尖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秀气的眉头因为某个复杂的力矩分析而微微蹙起。
沈小腾则显得游刃有余。他很少记笔记，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看着黑板，偶尔在演草纸上随手划下几个简洁的公式或受力分析草图。只有当老张提出一些超纲的、带有挑战性的问题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才会闪过一丝专注的光芒，随即在纸上写下几行精简到极致的推导过程。
课间，林薇拿出上节课的物理笔记，想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她习惯性地在桌肚里摸索着笔袋，指尖却意外碰到了一个触感坚硬、棱角分明的东西。不是她的笔袋。
她微微一怔，低头看去。
只见桌肚深处，靠近沈小腾那边，静静地躺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笔记本很厚，封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右下角用冷峻的印刷体写着“S.X.T”三个字母缩写。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这是……沈小腾的笔记本？！
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窥探别人隐私是绝对不道德的，尤其对象是沈小腾！她立刻坐首身体，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摊开的课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好奇心一旦被点燃，就像投入油锅的水滴，噼啪作响，难以平息。那可是沈小腾的笔记本啊！传说中记录着他所有奇思妙想、竞赛秘笈、甚至可能还有未解世界难题草稿的神圣之物！在一中，关于沈小腾笔记的传说版本众多，但几乎没人真正见过它的内容。
林薇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再次飘向桌肚深处。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像一块拥有魔力的磁石，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封面的深蓝在昏暗的桌肚里显得格外沉静，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
就在她天人交战，道德感与好奇心激烈搏斗时，旁边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沈小腾起身去接水了。
机会！
林薇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左右瞥了一眼，确认没人特别注意她这边。然后，她屏住呼吸，像是做贼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尖轻轻拨动了那本笔记本的边缘！
笔记本被挪动了一点点，露出了压在下面的一页纸的边角。
不是预想中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也不是深奥难解的符号。
那露出的边角上，赫然是用极其工整、清晰、甚至带着点印刷体美感的笔迹，画着……一个坐标系？还有几条简洁的曲线？
林薇愣住了。这似乎不像物理笔记？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壮着胆子，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笔记本往上掀开了一点点。更多的内容暴露出来。
她看到了！
那确实是一个二维坐标系。横轴标注着“时间 t”，纵轴标注着“认知负荷指数 C.L.I”。图上画着几条不同颜色、走势各异的曲线，旁边用极小但极其清晰的字体标注着：
* **红色实线：** 常规课堂信息流 (信息密度低，冗余度高)
* **蓝色虚线：** 有效知识摄入速率 (K.A.R)
* **绿色点划线：** 注意力阈值 (A.T)
* **黑色星号线：** 干扰因子强度 (D.F.I) — 标注指向一个箭头，箭头旁边居然还画了个小小的、极其抽象的……人头侧影？旁边标注着“邻座微动作频率↑”？！
林薇的脑子“嗡”地一声！她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物理笔记！这……这分明是一份关于……课堂学习效率的实时监测与分析报告？！而且是针对……他自己和……环境的？！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条代表“干扰因子强度”的黑色星号线上。曲线在某个时间点陡然攀升，旁边清晰地标注着时间：“09:15-09:22”。林薇飞快地在脑海中回忆——那不就是刚才物理课上，她因为没听懂一个关键点，无意识地用笔帽轻轻敲击桌面，还烦躁地转了几次头的时间段吗？！
那条代表“有效知识摄入速率”的蓝色虚线，在“干扰因子”攀升的同时，明显地下跌了！
沈小腾……他居然在上课的时候，实时记录并分析着周围环境（包括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对他学习效率的影响？！还用数据建模了？！甚至量化了“干扰因子”？！
林薇的脸颊瞬间爆红，一股巨大的羞窘混合着被“研究”的荒谬感席卷了她！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小白鼠！原来她那些自以为无人注意的小动作、小烦躁，在他那里，都成了影响他“知识摄入速率”的“干扰因子”，还被画成了曲线图？！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小腾回来了！
林薇吓得魂飞魄散，手猛地一松！笔记本“啪”地一声合上了，恢复原状，仿佛从未被动过。她立刻挺首腰板，双手规规矩矩放在桌面上，抓起笔，假装全神贯注地在课本上画重点，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笔尖和红得滴血的耳朵，彻底出卖了她。
沈小腾拉开椅子坐下，似乎并未察觉异样。他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摊开的竞赛书上，侧脸轮廓依旧冷峻平静。
林薇却再也无法平静。她死死盯着课本上的铅字，那些字却像一群跳动的蚂蚁，根本无法进入大脑。刚才看到的那个坐标系，那几条清晰的曲线，还有那个代表“邻座微动作频率”的抽象小人头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原来……在他精密运转的思维宇宙里，她这个同桌的存在，是被这样定义和量化的吗？“干扰因子”？影响“K.A.R”（知识摄入速率）的负面变量？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失落，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隐秘的好奇心。她用力咬住下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小腾似乎感觉到了旁边骤然紧绷起来的气压。他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眼角的余光扫过林薇紧紧抿着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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