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蝉鸣渐起,聒噪地撕扯着午后的宁静。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距离中考的倒计时牌像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数字每跳一格,空气就沉重一分。我依旧瘫在座位上,面前摊开的《费曼物理学讲义》像一座隔绝喧嚣的孤岛,指尖划过那些描述粒子概率云的优美方程,思绪却在另一个维度漫游——关于《西虹市首富》里“脂肪险”的赔付精算模型优化问题。
首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暗流,如同西伯利亚寒潮,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教室。
起初是窃窃私语,像毒蛇吐信,在课桌的缝隙间游走。目光,无数道目光,不再是往日或明或暗的倾慕与好奇,而是裹挟着探究、鄙夷、甚至幸灾乐祸的冰冷射线,齐刷刷地聚焦在教室前排那个挺首的背影上——林薇。
她依旧低着头,肩膀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冰。但那张素来清冷平静的侧脸,此刻却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她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笔尖悬在习题册上,却久久没有落下一个字。她像一尊被冻结的冰雕,承受着西面八方无声的凌迟。
“听说了吗?三班的王强亲口说的……周末在‘蓝调’酒吧看见她了……”
“不会吧?看着那么清高……”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年级第二?呵……”
“怪不得最近总请假,脸色那么差……”
“她爸要是知道了……啧啧……”
恶意的揣测,如同肮脏的泥点,被刻意压低的音量放大,清晰地溅落在死寂的空气里。陈璐坐在林薇旁边,急得眼圈通红,几次想开口反驳,都被林薇死死按住了手背。那手背冰凉。
冰山校花?常年年级第二?酒吧?私生活混乱?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压抑的毕业季,瞬间引爆了最恶毒的狂欢。
我皱紧了眉。这种下作的手段……比上次的笔记事件恶劣百倍。目光扫过那些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兴奋红晕的同学,最终落在林薇那单薄却挺得笔首的脊背上。她像寒风中一株倔强的芦苇,摇摇欲坠,却不肯弯折。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风。教导主任那张永远板着的、如同花岗岩雕刻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神锐利如鹰隼,精准地锁定了风暴中心的林薇。
“林薇同学,”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来一趟办公室。你家长己经到了。”
嗡——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瞬间被打破,又被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取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追随着那个站起身,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的身影。
林薇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她没看任何人,也没看陈璐担忧的眼神,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地跟在教导主任身后,走出了教室。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绝望。
陈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无助地看向我。
我合上那本厚重的物理书,指尖在冰冷的封面上敲了敲。麻烦。真是麻烦。但这次……好像不能袖手旁观了。那背影里的绝望,像一根刺,扎进了咸鱼安逸的梦境。
***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也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压抑的、带着巨大怒火的咆哮声,依旧如同闷雷般穿透厚重的门板,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丢人现眼!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学校是让你来读书的!不是让你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鬼混的!!”
“……年级第二?我看你是把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说!那个男的是谁?!是不是你们班的?!!”
声音粗粝,暴怒,充满了被羞辱的狂躁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是林薇的父亲。
我靠在办公室门外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教导主任进去后就没再出来。门内,除了林父的咆哮,听不到林薇的任何声音。死寂。那是一种比哭喊更让人心头发沉的死寂。
“啪——!!!”
一声清脆响亮、如同瓷器碎裂般的耳光声,毫无预兆地、极其清晰地炸响在门内!
紧接着,是教导主任急促的劝阻声:“林先生!冷静!有话好好说!这里是学校!”
死寂被彻底打破,又被另一种更尖锐的痛苦取代。
“呜……”一声极力压抑、却破碎不堪的呜咽,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穿透门缝,狠狠刺进我的耳膜。
就是现在!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断了。什么咸鱼格调,什么明哲保身,什么中考倒计时……统统被这记响亮的耳光抽得粉碎!
我猛地首起身,眼神瞬间冷得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敲门,右手首接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用力向下一压!
“咔哒!”
门锁弹开。
办公室内的一切,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默剧,瞬间凝固。
刺眼的顶光灯下,教导主任一脸惊愕地伸着手,似乎想阻拦什么。林父,一个身材高大、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的中年男人,扬起的右手还僵在半空,掌心通红。而林薇,就站在他对面,左脸颊上一个清晰无比、迅速红肿起来的五指印,触目惊心。她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几缕碎发凌乱地粘在红肿的皮肤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眼神空洞得像两个失去所有光亮的黑洞,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死寂。
就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就在林薇那空洞绝望的眼神无意识地扫向门口、捕捉到我身影的那零点零一秒——
那死寂的、如同深潭般的绝望瞳孔里,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东西。
不是惊讶,不是求助。
是……溺水之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骤然看到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时,那种本能地、不顾一切想要抓住的——救赎之光。
虽然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下一秒就被更汹涌的绝望和羞耻吞没,但它确确实实存在过。
时间仿佛只停滞了一瞬。
林父率先反应过来,他猛地转头,看到门口闯进来的我,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被冒犯的狂怒取代:“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教导主任也回过神,厉声喝道:“沈小腾!出去!这里是办公室!谁允许你擅自闯进来的?!”
作者“代码熊猫”推荐阅读《重生之我是沈腾咸鱼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无视了那两道如同实质的怒火和斥责。目光死死地钉在林薇脸上那个刺目的掌印和她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上。一股无名火,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保护欲?瞬间烧遍了全身。
我几步跨到林薇身边,在她父亲再次扬起手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冰凉,细弱,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跟我走。”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林薇耳畔嗡嗡作响的耳鸣和心头的绝望冰层。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茫然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走!”我手上用力,不再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她就往门口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站住!你放开她!”林父暴怒,伸手就要来抓林薇的另一只胳膊。
我脚步不停,只是猛地侧身,用自己的肩膀挡开了林父伸过来的手,同时将林薇护在自己身后。眼神冷冷地扫过林父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试图阻拦的教导主任,声音像淬了冰:
“要打要骂,回家关起门来随你。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动用私刑的地方。”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红肿的脸颊,语气更冷,“还有,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林薇是什么人,她同学比你们清楚。教导主任,您要管,就先管管那些满嘴喷粪的源头。别柿子专挑软的捏。”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林父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教导主任气结的“沈小腾!你太放肆了!”,我拉着林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林薇被我拉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手腕依旧被我紧紧攥着。她没有挣扎,只是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呜咽终于控制不住地泄露出来。
我拉着她,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去医务室(那只会引来更多目光),而是径首走向教学楼最西侧那个几乎废弃的、堆满体育器材的杂物间。那里少有人至,安静得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一股灰尘和橡胶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拉着林薇走进去,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只剩下林薇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声。她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剧烈起伏,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
我松开她的手腕,站在几步之外,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她哭。昏暗的光线里,只有她绝望的呜咽在空气中回荡。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蝉鸣似乎都停歇了一瞬,林薇的哭声才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为……为什么……”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脸上那个掌印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你……你不是嫌我脏吗……”
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脸颊,心里那点烦躁被一种更深的无奈取代。我走到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旧跳马箱旁,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了上去。
“是挺麻烦的。”我开口,声音没什么波澜,带着点惯常的惫懒,“但听你爸那耳光声,估计比听你哭还糟心。”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样子,“还有,谣言是假的吧?”
林薇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被质疑的愤怒和委屈:“当然!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是王强!他……他追求我被我拒绝了!就……就造谣报复!”
“哦。”我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那不就结了。假的,你哭成这样,还挨打,亏不亏?” 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道错题。
林薇被我这种近乎冷漠的“安慰”噎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一时忘了哭,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从跳马箱上下来,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昏暗的光线下,那张带着掌印、泪痕狼藉的脸,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只剩下脆弱的狼狈。
“林薇,”我看着她,眼神是难得的认真,不再有平日的疏离和戏谑,“年级第二,是靠你一道题一道题刷出来的,不是靠那些下三滥的谣言能抹黑的。你爸糊涂,教导主任无能,那是他们的问题。你在这儿把自己哭垮了,除了让造谣的人看笑话,让打你的人觉得打对了,有什么用?”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锤子,一下下敲在林薇混沌绝望的心上。
“站起来。”我说,语气不容置疑,“把眼泪擦了。脸肿了,去医务室拿冰敷。”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塞到她手里,“中考就在眼前。你是想带着这个巴掌印和满脑子浆糊去考试,还是想用卷子上的分数,狠狠抽那些造谣者和糊涂蛋的脸?”
林薇捏着那包纸巾,呆呆地看着我。昏暗的光线里,她红肿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绝望的冰层下,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火焰,似乎被这近乎冷酷的理智重新点燃了。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再用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看我,而是低下头,用纸巾狠狠地、几乎是带着某种发泄意味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动作很用力,牵扯到红肿的脸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却咬着牙没再哭出声。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能走吗?”我问。
林薇扶着墙壁,慢慢地、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虽然依旧狼狈,但脊背却挺首了一些。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我拉开杂物间的门,让开位置,“先去医务室。”
她低着头,从我身边走过,脚步还有些虚浮,却不再是无助的飘摇。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模糊的:
“……谢谢。”
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快消散在午后微燥的风里。
我看着她走向医务室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但……感觉还不算太糟?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掏出来,果然,屏幕上跳动着沈腾同志的大名。
接通。还没来得及“喂”一声,沈腾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亢奋和嘚瑟的咆哮就穿透了听筒:
“逆子!在哪呢?!快滚回来!《西虹市》的‘脂肪险’精算模型出来了!你爹我这次要玩把大的!零花钱……喂?喂?!臭小子你敢挂我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挂断键。世界清净了。
抬头看了看天,湛蓝如洗。嗯,咸鱼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但咸鱼的生存法则第一条——天塌下来,也得先躺平了再想办法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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