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被云层切割成碎片，林晚秋站在云鼎集团大楼前，仰头望着玻璃幕墙反射的天空，指尖攥着沈砚之的名片残片。昨夜她几乎未眠，将青铜镜碎片拼接出三分之一，那些战国文字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像一串未解的诅咒。
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人群，林晚秋深吸一口气，走进这座象征资本权力的钢铁森林。电梯上升时，她盯着镜面里的自己：发白的嘴唇，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有颈间那条红绳——十年前替沈砚之包扎伤口时，随手解下的医用胶带，如今己褪成浅粉色，却从未摘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走廊尽头的双开门上，“沈砚之”三个烫金字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林晚秋刚迈出一步，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惊起一阵回音，像某种远古巨兽的低吟。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香扑面而来，混合着雪松香与铁锈味。林晚秋瞳孔微缩，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骨血棋盘上——半副棋盘上摆着十二枚棋子，每一枚都泛着象牙般的光泽，她认出那是人类头盖骨切片制成的，边缘还能看到细密的骨缝。
“坐。”
沈砚之的声音从真皮沙发后传来，他正低头擦拭一枚棋子，指尖在骨片上划出细微的声响。林晚秋这才注意到，他今日没戴白玫瑰胸针，西装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淡色疤痕——那是十年前她替他缝合的伤口。
“沈总办公室的装饰品……很特别。”林晚秋强压下胃部的翻涌，走到办公桌前，故意将布袋摔在棋盘旁，“铭文带来了，我的条件呢？”
沈砚之抬头，目光在她颈间的红绳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放下棋子，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缓缓倒出两杯殷红液体，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刚从血液里捞出来的。
“林小姐想要什么？”他推过一杯红酒，指节敲了敲棋盘，“钱？权？还是……替父报仇？”
林晚秋盯着他的手，那些修长的手指曾在雨夜替她包扎伤口，如今却在摆弄人骨棋子。她深吸一口气，掏出用软布包裹的青铜镜碎片：“我要苏式集团的古董鉴定部门，归我管理。”
沈砚之挑眉，伸手去拿布包，林晚秋却猛地按住他的手腕。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心跳却不受控地加速。沈砚之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笑意更浓，慢条斯理地展开软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光斑。
“铭文呢？”他用指尖拨弄一块碎片，声音里带着试探。
“拼好才知道。”林晚秋撒谎，昨夜她己从碎片中破译出“商君书·垦令”的片段，那是记载古代重农抑商政策的条文，却被刻在青铜镜上，本身就是极大的讽刺。
沈砚之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红酒顺着杯沿流到桌面，在骨血棋盘上蜿蜒成河。林晚秋想挣脱，却发现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起十年前混混的铁棍。
“成交。”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的灵魂看穿，“但有个条件：从今天起，你住我家。”
“沈总这是要金屋藏娇？”林晚秋强作镇定，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那是属于战场的气息，不属于西装革履的投行精英。
“金屋藏的是易碎品。”沈砚之站起身，西装面料擦过她肩膀，带来一阵战栗，“你是我的合作伙伴，需要24小时待命——当然，如果你想看着铭文秘密烂在碎片里。”
窗外忽然响起惊雷，林晚秋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暗色，忽然想起父亲跳楼那天，沈砚之站在人群里，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玫瑰，嘴角挂着微笑，像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她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办公桌上，骨血棋子硌得她生疼。
沈砚之伸手替她整理歪掉的衣领，指尖划过她锁骨，停在红绳处：“十年前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不过这次，你得拿点诚意出来。”
林晚秋浑身僵硬，他的呼吸喷在耳后，带着红酒的温热。她想起十六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替她挡住混混，身上带着廉价肥皂的清香，轻声说“别怕”。如今同样的语气，却让她浑身发冷。
“什么诚意？”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声音泄露情绪。
沈砚之轻笑，松开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签署这份同居协议，即日起生效。”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然后看着苏式集团把你父亲的‘罪证’公之于众。”
林晚秋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内容。协议里处处是陷阱，表面是同居，实则是软禁，她的行踪、通讯、甚至修复工作都要向沈砚之汇报。但最让她心惊的是最后一条：“若乙方违约，需赔偿甲方违约金三亿元。”
“三亿……”她喃喃自语，这是她父亲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你这是逼我上绝路。”
“不，这是给你机会。”沈砚之回到沙发坐下，点燃一支雪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将他的脸衬得更加模糊，“想想看，住在我家，你能近距离接触苏式集团的核心文件，能随意出入我的实验室，甚至……”他吐出一口烟，“能替你父亲翻案。”
林晚秋闭上眼，父亲跳楼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充满不甘与绝望。如果住在沈砚之家能找到证据，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
“好，我签。”她拿起钢笔，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未落。十年前，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相信了沈砚之，结果换来父亲的死。如今再签一次，又会是什么结局？
“明智的选择。”沈砚之微笑，夹着雪茄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今晚八点，会有司机来接你。别迟到。”
林晚秋猛地抬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旧疤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怀念。她突然想起，十年前他曾说过：“你的疤和我妹妹的很像，她也有一道在手腕内侧。”
“沈知夏……她到底怎么死的？”话一出口，林晚秋就后悔了。她不该在敌人面前露出对他妹妹的关心，尤其是在知道沈知夏的死可能与他有关之后。
沈砚之的眼神骤冷，雪茄在烟灰缸里碾成碎屑：“你不需要知道。”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记住，从今天起，你的任务是修复青铜镜，其他事，少打听。”
林晚秋攥紧钢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知道自己触到了禁忌，但更确定了一件事：沈知夏的死，是沈砚之的逆鳞，而逆鳞之下，必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将签好的协议推回去，“别碰我的青铜镜。”
沈砚之转身，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轮廓切成黑色剪影。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玫瑰，慢慢别在西装领口：“放心，我要的是完整的铭文，不是一堆碎片。”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我要的是完整的你，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林晚秋打了个寒颤，他的话里有话，让她不寒而栗。她抓起布袋，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逃跑的鼓点。
推开门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十年前沈砚之留给她的纸条：“等我回来，带你离开这里。”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他会是她的救赎，却没想到，他是她噩梦的开始。
走廊里的风掀起她的衣角，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眼眶。不管前方是什么，她都要走下去，哪怕这是一场血色交易，她也要在黑暗中找到光，为父亲，为自己，也为那个曾经相信过的少年。
（本章完，字数：2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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