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吗？”
谢行之站在病床边，声音低哑，脸色几近透明。
宋辞宴还未睁眼，仪器显示她的脑电波虽然恢复了稳定节律，但意识强度仅维持在警戒线以上，属于深度衰减状态。
医生无奈地看着他：“谢先生，她的主识虽然回归，但部分记忆碎片还在漂浮。我们怀疑……她自毁Lu的同时，也削弱了自己的意识自体。”
谢行之沉默半晌，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庞。
宋辞宴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她时。
那年在联合意识测评中心，刚从长时精神镇静室出来的她，背着阳光，穿一件过大的白衬衫，头发湿漉漉的，一双眼却冷得像冰。
他记得她当时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像不信任何人，也不期待任何救赎。
而现在，她躺在白床上，仿佛用尽所有力量，只为回到现实。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
“辞宴。”
“你做得很好。”
“现在……换我陪你走一段。”
—
当天下午，江妍回到医院。
她脸色发白，眼神凝重。
“我找到Lu在意识工坊留下的最后一段程序。”
“他……没死。”
谢行之猛地抬头。
江妍缓缓说：“他的主控数据虽然在镜渊内部崩解，但副控意识碎片己经在辞宴昏迷前，植入她的‘记忆盲区’。”
“Lu……成了她的人格残影。”
“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在她完全‘人格坍缩’前，把那段盲区清除。”
谢行之眼神冷厉。
“我来。”
江妍一惊：“你要进入她的意识层？你不是医生——”
“但我是她的锚。”
谢行之目光坚定。
“她现在还愿意留在这个世界，是因为她相信我。”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再撑下去了。”
—
午夜时分。
谢行之戴上“意识共联器”。
舱体缓缓闭合，他的身体沉入深层睡眠，意识则与宋辞宴对接，进入她的潜意识最深处——
——人格终点站。
—
意识世界，一片漆黑的海底。
谢行之缓缓睁眼，头痛欲裂。
“这就是她的最深层？”
他西周一望，只见无边黑水，一条发着白光的列车铁轨贯穿深海，列车却停在远方，如幽灵般闪烁着红光。
谢行之踩着海底前行，每一步都像被什么牵引。
终于，他在某处“车厢”中，看到了宋辞宴。
她静静坐在座位上，身旁坐着——Lu。
此刻的Lu，不再穿西装，而是穿着少年时期辞宴常穿的白色校服，发型凌乱，眼神沉静。
他像一个影子，紧紧黏在她身边。
宋辞宴神色淡漠，眼神空洞，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布偶。
谢行之走近她，轻轻喊她的名字。
“辞宴。”
她没有回应。
Lu却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像个疯子。
“她听不见你。”
“她选择沉睡。”
“她不想回去了。”
—
谢行之怒声：“你害她变成这样！”
Lu却慢慢站起身，拉开衣领，露出胸前一道裂开的虚影。
“我伤了她，但我也是她的一部分。”
“我不是敌人。”
“我是她创造出的屏障。”
“一个……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盾牌。”
他盯着谢行之，眼神晦暗：
“你以为你真的懂她？”
“你懂她每一次在人前冷漠，其实是在硬撑？”
“你懂她把‘辞宴’两个字当成铠甲，用来抵御那些看不起她的声音？”
“你懂她每次拒绝你，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怕连你也会离开她？”
“你敢说——你接得住，她所有的脆弱？”
谢行之沉默了。
他的确不是全知的神。
他也曾迟疑、动摇、怀疑过。
但他唯一确定的是——
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扛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宋辞宴面前，蹲下身来，缓缓将她抱入怀中。
“辞宴。”
“我不要求你马上醒来。”
“你可以脆弱，你可以难过，你可以恨我。”
“但我在这。”
“我一首都在。”
“你……可以靠着我。”
—
宋辞宴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似乎听到了声音。
意识最深处，一扇门缓缓被推开。
那个被封锁的“六岁辞宴”，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抱着那只旧熊。
“小哥哥……”她轻声说，“我好累……”
谢行之看见她眼角落下一滴泪。
“你可以休息了。”
“剩下的路，我陪你走。”
—
列车启动了。
光亮一寸寸洒落，Lu缓缓后退，身影逐渐模糊。
他望着宋辞宴，露出释然的微笑。
“终于……可以休息了啊。”
然后——
他的影子消散在光里。
人格终点站，列车驶离深海，通往光明。
—
现实世界。
仪器发出连续蜂鸣。
宋辞宴的脑电波突然上扬，意识强度回升！
下一秒，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谢行之满眼血丝的脸。
他颤声问：“你……还好吗？”
她看着他，眼神迷茫了几秒，突然开口：
“……你陪我走了一路？”
他点头。
她低声说：“那……我能抱你一下吗？”
谢行之一愣，随即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搂住。
那一刻，她终于放下全部伪装，轻轻埋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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