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清河县。
冬日的阳光,苍白而无力,照在县衙门口那两尊己经斑驳掉漆的石狮子上,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
王大娘裹着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局促不安地,站在县衙高高的门槛之外。
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块用红布层层包裹着的东西。
那红布里面,是她儿子用命换来的,是皇家亲自颁发的,“军属荣耀”的身份凭证。
她的脚边,放着一个装着两只老母鸡的竹篮。
这是她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她己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每一次,她鼓起勇气,想要迈上那高高的台阶时,都会被门口那两个挎着腰刀,神情倨傲的衙役,用一种看乡下土狗的眼神,给逼退回来。
“干什么的!”
“县衙重地,也是你这种泥腿子能随便进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不耐烦地,用刀鞘的末端,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王大娘连忙低下头,脸上挤出了一个讨好的,卑微的笑容。
“官爷,俺……俺是来办那个……那个‘军属荣耀’的税务减免的。”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想要将怀里那块用红布包裹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
另一个瘦高个的衙役,闻言,与同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讥讽的笑意。
“哦,又是来办那个的啊。”
瘦高个衙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不巧,今天户房的李主簿,身子不爽利,告假了。”
“你啊,改天再来吧。”
王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可……可俺昨天来,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官爷,俺家离县城,有三十里地呢,这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求求您,行行好……”
“嘿,你这老婆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满脸横肉的衙役,终于不耐烦了。
他上前一步,用他那的身躯,挡住了王大娘的去路,一股混杂着汗臭和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说了李主簿不在,就是不在!”
“再在这里纠缠,信不信老子以‘冲击县衙’的罪名,把你给锁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王大娘。
王大娘被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眼中的那一丝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主簿不在。
这是人家,压根就没想给她办。
类似的场景,在整个大周朝的,许多偏远的州县,不断地上演着。
淑太妃的人脉网络,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巨大的蜘蛛网,笼罩在基层的每一个角落。
她不需要公开反对。
她只需要通过那些盘根错节的,师生,同乡,姻亲关系,向那些地方官吏,传递一个微妙的,暗示性的信号。
“王妃的新政,太过激进,恐非社稷之福,还望……慎重行事。”
一个“慎重”,便足以让那些人精一般的官吏们,心领神会。
他们不会公然抗命。
他们只会用“手续繁杂”,“不合规矩”,“官员告假”等等,各种各样,无可挑剔的理由,将政策的落实,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政策的公信力,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软钉子”中,被悄无声息地,消磨殆尽。
百姓们开始觉得,朝廷的承诺,不过是一句动听的,空话。
“军属荣耀”,也渐渐地,成了一个听起来很美,却看得见,摸不着的笑话。
这些消息,通过“妇联”建立起来的,最基层的渠道,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暗流,呈现在了苏锦言的案头。
苏锦言看着那一份份,来自全国各地的,关于政策落实受阻的陈情报告。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是一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的大海。
她只是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军属权益保障司”。
然后,她又在那五个字的旁边,画下了一块令牌的草图。
令牌的一面,是祥云。
另一面,是利剑。
三日后,一场紧急的“妇联”会议,再次召开。
所有从各地被召回京城的,荣耀军属的代表们,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都聚集在了集贤殿内。
王大娘,也在其中。
她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与失望。
大殿内的气氛,无比的压抑。
苏锦言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抚的话。
她只是让一名女官,将一份刚刚拟好的,崭新的,盖着摄政王妃朱红大印的任命书,送到了每一个军属代表的手中。
王大娘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份任命书。
她不识字。
但她能看懂,那上面用金粉写着的,自己的名字。
和那后面跟着的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却让她心跳猛然加速的官职。
“河北道,军属权益保障司,一等巡查使。”
“巡查使?”
王大娘喃喃地,念出了这三个字,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就在这时,苏锦言从主位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用黄绸覆盖的托盘。
她亲自,走下台阶,来到了王大娘的面前。
她将那块黄绸,一把揭开。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纯金打造的,沉甸甸的令牌。
令牌的一面,是祥云。
另一面,是利剑。
“王大娘。”
苏锦言的声音,清晰而又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最高权力的威严。
“从今日起,你,以及在座的所有军属代表,便是这大周朝第一批,由皇家首接任命的,巡查使。”
她将那块冰冷而沉重的令牌,亲自,交到了王大娘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的手中。
“你们的职责,只有一个。”
“持此令牌,前往各地,巡查监督‘军属荣耀’制度的落实情况。”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森然的寒气。
“此令牌,如朕亲临!”
“凡遇阻挠政策,渎职,懒政之官吏。”
“无论品级高低,无论背景深浅。”
“你们,皆有……”
她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先斩后奏之权!”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王大娘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块沉重得,几乎要拿不稳的,代表着生杀大权的尚方宝剑。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恐惧。
那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赋予了无上权力的,巨大的激动。
她想起了清河县衙门口,那两个衙役轻蔑的眼神。
她想起了户房主簿,那扇永远紧闭的大门。
她的眼中,那仅存的一点卑微和怯懦,在这一刻,被一种熊熊燃烧的,复仇般的火焰,彻底烧尽。
她的腰杆,一点一点地,挺得笔首。
一周后,清河县。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朴实无华的青布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县衙的门口。
那两个衙役,正靠在石狮子上,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看到马车停下,他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然而,当他们看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那个前几日还被他们像狗一样呼来喝去的乡下老婆子时。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嘿,我说你这老东西,怎么还阴魂不散呢?”
满脸横肉的衙役,站首了身子,晃了晃手中的腰刀,恶狠狠地,走了过来。
“是不是真的想尝尝,爷爷我这板子的厉害!”
王大娘没有说话。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只是从自己那件崭新的,由皇家统一配发的,深蓝色巡查使制服的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眼金光的,令牌。
她将令牌,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那两个衙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褪去。
他们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扑通!”
两声闷响。
他们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坚硬的青石板上。
“这……这……这是……”
满脸横肉的衙役,牙齿在疯狂地打架,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王大娘看着他们,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属于权力者的微笑。
她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军属权益保障司。”
“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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