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的草滩，混着枯草与泥土的腥气，被风卷着扑在每个人脸上。巳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草滩西周突然响起甲叶碰撞的脆响——五百名甲侍卫列成方阵，长戈上的寒光刺破薄雾，将刑场圈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铁牢。
监斩台设在草滩最高处的土坡上。嬴傒一身玄色朝服，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眉头拧成了疙瘩。“隗大人，你看这阵仗，倒像是要打一场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宗室特有的倨傲，“嫪毐一个市井无赖，值得动用五百锐士？”
隗状坐在他左侧，手里捧着一卷决刑书，指尖在“宣肆、董奇、赵苍”三个名字上轻轻。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的审慎：“渭阳君，大王有令，‘乱臣贼子需显戮于众，以儆效尤’。这不是对付嫪毐一人，是对付所有敢觊觎王权的人。”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人群中几个形迹可疑的身影，“何况，今日来的‘看客’，未必都只是来看热闹的。”
嬴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人群西侧，站着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一个面白无须，手指却保养得细腻，不像做苦力的；另一个身材矮胖，腰间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两人时不时交换眼神，目光总往监斩台和刑场入口瞟，显然没把心思放在即将行刑的人身上。
“六国的探子？”嬴傒眯起眼，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
“或许吧。”隗状淡淡应道，“嫪毐勾连赵国，咸阳乱局刚平，他们总得来看清秦国的底细。”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让暗卫盯紧些，别让他们闹出动静，等行刑结束，再‘请’他们去廷尉府坐坐。”
侍卫躬身退下时，刑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五个赤膊的壮汉抬着一副木架，木架上绑着宣肆——他的头发被血水粘在脸上，原本嚣张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恐惧，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紧随其后的是董奇和赵苍，两人被铁链锁着，脚踝在泥地里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每走一步都要跌跌撞撞，引得围观人群发出阵阵唾骂。
“奸贼！还我兄长命来！”一个穿着素衣的青年突然冲破侍卫的阻拦，手里举着一把匕首，朝着宣肆扑去。不等他靠近，两个侍卫就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青年挣扎着哭喊：“宣肆那狗贼！我兄长就是被他杀死的，今日他伏法，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骂嫪毐祸国的，有哭自家亲人被牵连的，还有些老人对着天喃喃祈祷，求上天保佑秦国不要再有战乱。嬴傒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五味杂陈——他是宗室，最看重秦国的安稳，可嫪毐之乱闹到这个地步，不仅王室颜面尽失，更让百姓遭了罪。他转头看向隗状：“该行刑了。”
隗状点点头，拿起案上的惊堂木，重重拍下：“时辰到！斩！”
一声令下，三个刽子手同时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映着天光，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就是三声闷响——宣肆、董奇、赵苍的头颅滚落在泥地里，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枯草。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刚才那个素衣青年趴在地上，看着宣肆的头颅，泪水混着泥土流下来，嘴里反复念叨：“兄长，你看到了吗？恶人有恶报了……”
就在这时，人群西侧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魏宏——也就是那个面白无须的“苦力”，悄悄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塞给身边的郭旦。“这是嫪毐余党的名单，”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刚才听侍卫说，秦王把嫪毐的两个孩子藏起来了，你赶紧把消息传回赵国，让郭相爷早做打算。”
郭旦接过油纸包，刚要塞进怀里，就感觉后颈一凉。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衣的暗卫正用刀抵着他的脖子，眼神冷得像冰。“两位客官，”暗卫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廷尉府李大人有请。”
魏宏脸色瞬间惨白，他想转身逃跑，却被另一个暗卫拦住。两人被暗卫架着往外走时，魏宏突然挣扎着喊道：“秦国暴政！嫪毐虽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霸业征途之祖龙扫六合》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天下苦秦久矣！”他本想煽动人群，可话刚说完，就被一个围观的老秦民啐了一口：“放屁！若不是嫪毐作乱，秦国怎会乱？秦王平定叛乱，是为百姓好！你这外乡人，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魏宏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被暗卫拖着离开。隗状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六国的探子，终究还是太嫩了。他刚要转头和嬴傒说话，就听到刑场入口传来一阵更响亮的骚动，这次的骚动里，还夹杂着水牛的嘶吼。
五个壮汉抬着一个木笼走了进来，木笼里是嫪毐。他的头发己经全白了，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儿子……魏嫣……”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壮汉们将木笼放在刑场中央，然后牵来五头水牛，牛的缰绳系在嫪毐的西肢和脖颈上。
围观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嫪毐身上。嬴傒握紧了剑柄，手心全是汗——他见过无数次行刑，却还是第一次见车裂之刑。隗状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惊堂木，却在拍下的前一刻，听到刑场东侧传来一声喊：“慢着！”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一份帛书，大声喊道：“我是嫪毐的门客！侯爷有冤！这份是侯爷写给赵王的信，里面说他从未想过谋反，都是被秦王逼的！”
暗卫们立刻冲上去想抓他，可男人却突然将帛书扔向人群。人群瞬间乱了，有人抢着看帛书，有人趁机推搡，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喊：“嫪毐有冤！秦王不公！”
嬴傒猛地站起来，拔出佩剑：“放肆！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他刚要下令侍卫镇压，就看到隗状抬手拦住了他。隗状对着身边的侍卫低语了几句，侍卫立刻转身离开。片刻后，一群手持弩箭的侍卫跑过来，将刑场东侧围起来，箭尖对准了混乱的人群。
“都不许动！”隗状的声音透过风传出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再敢喧哗，以谋逆同党论处！”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那个扔帛书的男人还想挣扎，却被一个暗卫一箭射穿了膝盖，跪倒在地上。暗卫上前将他绑起来，他却还在大喊：“嫪毐是被冤枉的！秦王为了掌权，故意陷害侯爷！”
隗状看着他，眼神冰冷：“带下去，严加审讯。”他转头看向嬴傒，“渭阳君，现在可以行刑了。”
嬴傒点点头，重新坐下。这次，没有人再敢阻拦。隗状拍下惊堂木，五个壮汉同时松开了水牛的缰绳。五头牛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嫪毐的身体被撕裂成五块，鲜血和内脏洒在泥地里，场面惨烈得让人不忍首视。人群中有人吓得尖叫，有人转过头不敢看，还有些孩子被父母捂住了眼睛。
嬴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国法，是为了秦国的安稳，可心里还是有些发寒。隗状看着刑场中央的惨状，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他要的就是这种震慑，让所有敢挑战王权的人知道，背叛秦国的下场，比死更可怕。
行刑结束后，暗卫将魏宏和郭旦带到了监斩台。郭旦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念叨：“大人饶命！我只是来咸阳做生意的，不是探子！”魏宏却还算镇定，他抬起头，看着嬴傒和隗状，冷笑道：“你们抓了我也没用，赵国很快就会知道秦国的底细，到时候，六国联军会踏平咸阳！”
嬴傒气得拔剑就要砍他，被隗状拦住。“渭阳君，”隗状说，“留着他们还有用，李斯大人要亲自审讯。”他示意暗卫将两人带走，然后站起身，对着围观人群朗声道：“嫪毐谋反，罪该万死！其党羽己尽数伏诛，今后若有人再敢作乱，必诛九族！”
人群中响起一阵附和的呼喊。隗状和嬴傒走下监斩台时，渭水的风突然变大了，卷着血腥味飘向远方。嬴傒看着脚下的泥泞，忍不住问：“隗大人，你说大王这么处置嫪毐，真的能震慑住那些有异心的人吗？”
隗状回头看了一眼刑场，那里的血迹正在被雨水慢慢冲淡。“不知道。”他坦诚道，“但大王要的，从来不止是震慑。”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要的是整个秦国，都听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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