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绒皓腕轻抬,鎏金缠枝纹的琉璃盏在指间流转微光,杯中玫瑰色甜露如晚霞凝脂,随着她的动作漾起细密涟漪。"嘉宁妹妹。"她垂眸浅笑,眼尾丹蔻与杯中美色相映,素白袖口滑落时露出半截羊脂玉镯,"这是母亲亲手酿的玫瑰露,特地嘱咐我带与你尝鲜。"琉璃盏递到黎枝面前时,馥郁花香裹着甜意漫开,倒比琼华台的月色还要醉人三分。
黎枝指尖尚未触到琉璃盏,杏雨己如燕般掠至身侧。只见她广袖轻扬,三根淬着寒光的银针赫然出现在掌心,在宫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满座骤然陷入死寂,唯有琉璃盏里的玫瑰露仍在轻轻摇晃。
崔雪绒举着盏的手悬在半空,唇角的笑意凝成薄霜:"杏雨姑娘这是......"
"郡主安危无小事。"杏雨声如寒潭,银针己没入甜露。她盯着针尖的目光像淬了冰,连鬓边颤动的珍珠坠子都透着肃杀之气,"例行验毒。"
银针没入玫瑰露的刹那,针尖腾起诡异的青黑,如墨汁在宣纸上晕染。满厅贵女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崔雪绒脸色骤白如纸,猛地起身时带翻琉璃盏。琥珀色盏身坠地碎裂的脆响中,玫瑰露如血色瀑布飞溅而出,正巧泼在黎枝雪白的袖口。那抹刺目的艳红迅速晕染开来,像朵妖异的曼珠沙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将原本雅致的席面搅成一片混乱。
席间惊呼声未落,景云安己如离弦之箭冲至黎枝身旁。他修长的手指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全然不顾那是千金之躯,扯过自己月白长衫的袖口便用力擦拭。上好的云锦瞬间被玫瑰露浸透,晕开的深红像道伤口,在他素净的衣料上灼出刺目的印记,而他眼底翻涌的焦急,比这血色更烫人三分。
景云安的指腹擦过黎枝腕间细皮,触及的玫瑰露时,掌心骤然收紧。他垂眸盯着那片刺目的绯红,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字,话音裹着冰碴似的:"你的手......"染着深红的云锦又在伤口处按了按,"本该碰的是糖霜、是花瓣,不该沾这些腌臜东西。"
寒光骤闪间,夏竹己如鬼魅般欺身上前。青锋软剑贴着崔雪绒细腻的脖颈弯成半月,剑尖微微颤动,在她雪白肌肤上压出一道淡红痕迹。"解药。"夏竹声音冷得像淬了霜,剑脊映出她紧绷的下颌,"别逼我动手。"
崔雪绒踉跄着扑到席间,绣鞋踩在玫瑰露的水渍里打滑。她脸色煞白如纸,发间银步摇随着剧烈喘息乱颤:"不是毒!真的不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带着哭腔抖成碎片,"那是杏仁粉...我听人说郡主闻不得杏仁味,就想..."话未说完,己被自己的抽噎呛得说不出话。
黎枝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玫瑰露的甜香混着若有似无的杏仁气息,像根银针扎进记忆深处。她望着满地狼藉,耳边嗡嗡作响——这世上知道她对杏仁过敏的,不过黎府寥寥几人。连太医院的脉案都未曾记载的隐秘,此刻却化作杯中的毒计,在众人眼底翻涌。。
不等众人反应,景云安己俯身抓起琉璃盏的尖锐碎片,指尖捏着沾有玫瑰露的残片就往唇边送。黎枝瞳孔骤缩,脱口惊呼:"住手!"与此同时猛地伸手去夺,却被身后突然探来的手臂稳稳拦住。容宴温热的掌心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既不容挣脱,又刻意避开了她敏感的内侧皮肤:"当心碎片!"
景云安舌尖轻扫过残液,喉结滚动咽下时,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碎瓷片被他随意掷在崔雪绒脚边,在寂静的厅中炸开清脆声响。他斜倚着桌案,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暗红水渍,眼底却淬着冰刃般的寒意:"杏仁露的味道,倒是比我想得更重些。"尾音突然上扬,似笑非笑地望向面色惨白的崔雪绒,"崔小姐这消息,灵通得有些蹊跷啊?"
崔雪绒膝盖一弯,重重跌坐在满地狼藉中。去年上元节的画面突然在脑海炸开——那日她刚踏出胭脂铺,就瞥见景云安立在药铺檐下,月白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药铺掌柜捧着纸包笑问:"这防风丸是给哪位贵人备的?"他垂眸往纸包上系红绳,嘴角竟溢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给个贪吃的小馋猫,总偷摸吃杏仁酥,吃完又要起一身疹子。"此刻景云安眼底的冷意与记忆里的笑意重叠,惊得她后背渗出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止住颤抖。
马车颠簸摇晃,黎枝蜷在软垫上,目光死死盯着袖口那片暗红的玫瑰露渍。那抹艳色刺得她眼眶发烫,耳畔还回响着席间的惊呼和议论。春雾轻手轻脚掀开锦盒,捧出叠得齐整的月白襦裙:"郡主消消气,三夫人算着今日的场面,特意备了三套衣裳在马车里。"衣料上绣着的玉兰花随着动作轻颤,可黎枝连眼皮都没抬,只低声呢喃:"不用换了。"
车帘忽地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景云安半截沾着夜色的衣袖。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个油纸包探进来,糕点的甜香混着淡淡竹香扑面而来:"刚出炉的枣泥山药糕,还热乎着。"油纸边缘渗出的糖渍晕染成深色,衬得他袖口那片玫瑰露的暗红格外显眼,"劳驾郡主赏脸,指点指点手艺?"
黎枝指尖刚触到油纸包,就被背面的简笔画勾住目光。歪歪扭扭的小人鼓着腮帮子,眉眼间全是她方才发呆时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抬头想道谢,却只瞥见景云安匆匆离去的背影——月白长衫掠过巷口转角,连耳尖都泛着可疑的红。
杏雨把玩着银针,冷笑刺破夜色:"郡主,方才这人可是踩着青瓦追了三条街,轻功带起的风都掀了半幅车帘。"说着将银针收入袖中,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黎枝攥着油纸包的手上,"比我们这些当丫鬟的还心急。"
三日后的黎府花厅飘着细雨,崔雪绒跪在青砖地上,裙摆己被洇湿大半。她双手颤抖着捧出朱漆食盒,盒里新制的桂花糖还泛着蜜色光泽:"郡主若肯消气,我愿去女子学堂教书,分文不取。"话音未落,目光瞥见一旁侍立的夏竹,慌忙又补上一句,"这次...这次您让杏雨姑娘仔细验过,绝无差错。"
黎枝指尖刚触到桂花糖,余光突然扫过花厅外的动静。隔着半开的雕花窗,景云安半个身子藏在梨树后,藏青色长衫被风吹得鼓起,露出他急着比划的双手。他竖起大拇指又拍拍胸口,朝她挤眉弄眼,分明在说"放心,我试过了"。晨光掠过梨树的枝桠,在他泛红的耳尖镀上金边,连带着那抹故作镇定的表情都染上几分笨拙的可爱。
黎枝望着梨树后那抹手忙脚乱的身影,嘴角笑意再也藏不住。她将桂花糖轻轻放入口中,甜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散开,抬眸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崔雪绒:"明日辰时,学堂见。"窗外的风卷着梨花瓣掠过她发梢,景云安如释重负的长舒声,恰好被风送进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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