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后殿“静思居”。名虽雅致,实为囚笼。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落锁的“咔哒”声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斩断了最后一丝与外界相连的微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新漆的木器味,以及一种被精心打扫过、却依旧无法驱散的、属于深宫囚禁的沉寂与绝望。
苏小满(钮祜禄·翠花)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右肩剜肉去毒后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被白布层层包裹的伤口。锁心链的毒火在脏腑深处蠢蠢欲动,带来阵阵隐晦的麻痒和灼痛。皮肉下的蛊虫在冰魄草精华压制减弱的边缘隐隐躁动。三重剧毒的折磨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残存的气力与意志。
脸上,“云岫”那层冰冷扭曲的死人面具己被她亲手撕下丢弃在御榻旁。此刻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的,是她真实的容颜——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额角被镜面碎片划破的伤口己经凝结,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惊魂未定的恐惧、蚀骨的痛苦、被强行唤醒的深重悲恸,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如同受伤母狼般即将爆发的、混杂着绝望与疯狂的不屈光芒!
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自己破碎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在这方寸囚笼中格外清晰。窗户被厚重的锦帘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门缝下方一道极其狭窄的光线,如同一条惨白的、冰冷的蛇,蜿蜒在地面。
乾隆最后那句“朕会亲自好好地看一看你”,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脖颈,不断收紧。审视?怀疑?还是…决定她最终命运的审判?李玉那双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眼睛,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无声地锁定了她。这短暂的“安置”,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是猫在吃掉老鼠前,残忍的戏弄!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艰难地挪动身体,爬到那张铺设着崭新锦褥、却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紫檀木拔步床边。支撑着床沿,她一点一点爬上床榻。柔软的锦被包裹着身体,却驱散不了骨髓深处的寒意。
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紧绷的神经。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到达了极限。在右肩钻心的剧痛、体内毒素的疯狂反噬以及无边的恐惧绝望中,她的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可挽回地向着黑暗的深渊急速坠落…
黑暗。粘稠。冰冷。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之海中沉浮。右肩的伤口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她的血肉和灵魂!锁心链的毒火化作无数条燃烧着幽蓝磷火的毒蛇,在她的五脏六腑间疯狂游走、噬咬!皮肉下的蛊虫失去了所有束缚,如同沸腾的开水,在皮下疯狂地冲撞、撕扯,试图破体而出!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承受着地狱般的酷刑!
“呃啊——!” 无声的惨嚎在她灵魂深处回荡。
混乱而尖锐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裹挟着冰冷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再次将她席卷——
慈宁宫西暖阁,太后呕血而亡,嘴角暗红的血痕触目惊心!常福太监那充满怨毒与绝望的嘶吼:“太后——驾崩——!!!” 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心上!
张婆子倒在血泊中,喉咙撕裂,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嘶喊:“…狗…李…看…看到…脸…跑…跑…” 那眼神中的无尽恐惧和托付,如同烙印!
西六所废井旁,三阿哥永璋倒伏在冰冷的血泊里,指尖前方散落着那半块螭龙玉佩!断裂的痕迹,龙睛处鸽血石凝固的血泪!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戏弄的悲愤!
乾隆暴怒的赤红双眼,死死盯着她身前那半块玉佩!那眼神中翻涌的震惊、困惑、以及一种仿佛尘封记忆被撕裂的剧痛!
李玉跪伏在地,双手高举着兰妃的“血书”,声音悲愤欲绝,字字泣血!他眼角余光扫过她时,那冰冷如刀、充满掌控一切冷酷和猫捉老鼠般残忍的眼神!
还有…冷宫深处,那个佝偻如同提线木偶的老太监!僵硬的动作,枯爪般的手,极其熟练地拔出杀手咽喉处的银色小箭,随手丢弃!蓬乱发丝下,那两道如同鬼火般冰冷幽深、非人漠然的目光!他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
那枚沾满血迹、闪烁着奇异银灰色寒光的银色小箭!它静静躺在记忆的角落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些画面混乱、尖锐、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她的灵魂!三重毒物的反噬与记忆的炼狱交织,将她拖向崩溃的深渊!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痛苦彻底撕碎、沉沦于永恒的黑暗之际——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冰雪质感的淡雅玉兰幽香,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穿透了粘稠的痛苦屏障,钻入了她的鼻息!
这香气…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心安!
雪莲?!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瞬间刺穿了沉沦的黑暗!她涣散的神智被猛地拽回一丝清明!
紧接着,一股霸道无匹、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凛冽寒意,从左臂内侧那暗青色的玉兰印记处猛地爆发开来!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的血脉深处!它如同汹涌的寒潮,瞬间席卷全身!
奇迹发生了!
那正在疯狂肆虐的锁心链毒火,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烈火,发出一阵无声的哀鸣,瞬间被压制下去!那在皮下沸腾冲撞的蛊虫,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一阵恐惧的嘶鸣(尽管无声),狂暴瞬间平息,瑟缩着蛰伏回皮肉深处!就连右肩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箭毒剧痛和麻痹感,也被这股源自血脉的凛冽寒意暂时冻结、麻痹!
痛苦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疲惫的冰冷平静感,笼罩了她的身体和意识。虽然虚弱依旧,但那足以令人疯狂的折磨消失了!
青玉兰印记!钮祜禄氏嫡系血脉的烙印!在生死绝境中,在她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第一次展现出了它真正的力量——压制万毒!
“呃…” 一声如同叹息般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静思居”那令人窒息的昏暗。汗水浸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身上。右肩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焚毁感和麻痹感消失了。体内肆虐的毒火和蛊虫也暂时蛰伏。唯有左臂内侧那枚暗青色的玉兰印记,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感,边缘那丝不祥的暗红血线似乎也稍稍褪去了一些。
劫后余生!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这血脉印记…竟是她体内三重剧毒的克星?!太后…她是否知道这印记的力量?这…就是她当年费尽心机也要保下自己血脉的原因之一?!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刚经历生死边缘的她惊跳起来的开门声响起!
静思居沉重的殿门被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一个穿着普通浅绿色宫女服、梳着双丫髻、约莫十西五岁的小宫女,低着头,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汤药。
“姑娘,该用药了。” 小宫女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床榻方向,脚步轻得像猫,将托盘放在离床榻几步远的紫檀木圆桌上。
“云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李玉的人?!来下毒灭口?!还是乾隆派来试探的?!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宫女,声音嘶哑而冰冷:“你是谁?”
小宫女似乎被她眼中的狠戾吓到了,身体猛地一抖,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奴…奴婢是后殿茶房的…春杏…奉…奉王太医之命…给姑娘送药…”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随时准备逃走。
王太医?那个在寒牢给她送过冰魄草的王济仁?他还在太医院?没有被李玉清洗?
翠花的心念电转,警惕丝毫未减。她盯着那碗浓黑的汤药,又看向那个叫春杏的小宫女。对方那瑟缩恐惧的样子不似作伪,但在这深宫之中,谁又能真正看透?
“药放下,你出去。” 翠花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 春杏如蒙大赦,慌忙应着,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动作似乎因为慌乱而略显笨拙,宽大的袖口不经意地拂过了托盘边缘!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轻响!
一朵小小的、洁白如玉的、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苞?!从她的袖口中滑落,掉在了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那花苞小巧玲珑,花瓣层叠,形态…竟与翠花怀中那支雪莲玉簪的簪头、雪莲丝绢上绣的花苞、以及她左臂内侧的青玉兰印记,一模一样!
一股极其清冽、淡雅、带着冰雪质感的玉兰幽香,瞬间在弥漫着药味的静思居内弥漫开来!正是刚才在梦魇深处将她拉回现实的那缕幽香!
雪莲!是雪莲的信号!
翠花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狂跳起来!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那个叫春杏的小宫女!
春杏似乎也被这意外吓到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慌乱地弯腰想去捡起那朵玉兰花苞,动作却显得笨拙而刻意。
“别动!” 翠花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春杏的动作瞬间僵住!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身体微微发抖,头埋得更低。
翠花挣扎着,忍着右肩的剧痛,踉跄着下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朵掉在地上的玉兰花苞。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春杏身上,如同锁定猎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如玉的花苞时——
春杏猛地抬起头!
那张原本怯懦惊恐的小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近乎诡异的平静!她的眼神清澈,却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这眼神…竟与冷宫中那个佝偻老太监最后看她时的眼神,有几分神似!
“姑娘…” 春杏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翠花耳中,“…花开有时,月圆有期。螭龙之血,不染尘埃。”
花开有时,月圆有期?螭龙之血,不染尘埃?!
这…是暗语?!是雪莲的传讯?!
翠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春杏那双骤然变得深不可测的眼睛!
春杏说完这句,脸上那诡异的平静瞬间褪去,重新换上了那副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玉兰花苞,如同捧着烫手山芋,看也不敢看翠花一眼,转身就逃也似的冲出了静思居!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迅速合拢,落锁!
偌大的静思居,再次只剩下翠花一人。死寂如初。只有地上那朵被春杏慌乱中遗落的、洁白如玉的玉兰花苞,静静地躺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散发着清冽而执拗的幽香。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句如同谜语般的话语余音。
翠花缓缓弯下腰,用颤抖的手指,极其珍重地捡起那朵玉兰花苞。入手冰凉,花瓣细腻,那奇异的幽香似乎带着某种安抚灵魂的力量。
她紧紧攥着这朵小小的花苞,如同攥着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微光。雪莲…她(他)还在!她(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等待时机(月圆有期)!螭龙血脉不容玷污(螭龙之血,不染尘埃)!这朵花苞…是信物?是提示?还是…某种力量的媒介?
她走回床边,将花苞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那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让她混乱惊悸的心绪稍稍平复。她靠在冰冷的床柱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这纷乱如麻的线索。
雪莲…冷宫老太监…银色小箭…青玉兰印记压制万毒…还有这个神秘莫测的宫女春杏…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雪莲”这个无形的线隐隐串联。雪莲的势力,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隐秘、也更加…诡异!
而乾隆…他对玉佩那异常震惊的反应,那眼神深处被撕裂的痛楚…那绝非帝王看到一个“冒牌货”该有的神情!他…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这玉佩!关于她的身世!甚至…关于当年那场导致她流落民间的变故!
李玉…他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一切!他利用兰妃的死和三阿哥的遇刺,编织了一个完美的“真相”,暂时稳住了乾隆,也将她困在了这养心殿的眼皮底下。他在等!等乾隆最终的决定!或者…等一个彻底抹杀她的机会!
静思居…看似安全,实为风暴眼!李玉绝不会让她活着等到乾隆的“审视”!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目光落在枕边那朵洁白的玉兰花苞上。花开有时…月圆有期…螭龙之血…
螭龙之血!玉佩!
她猛地想起什么!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贴身里衣——那里,贴身藏着的,正是那半块染血的螭龙玉佩!乾隆…他竟然没有收走?!是故意留下试探?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下意识?!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半块玉佩。入手冰凉沉重,断裂的痕迹狰狞,龙睛处那点鸽血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深的红光。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稍稍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毒素。
“螭龙之血…不染尘埃…” 她喃喃重复着春杏的话,目光死死盯着玉佩断裂的锋利边缘。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血!
她的血!钮祜禄氏嫡系的血!青玉兰印记拥有者的血!
雪莲的传讯…是否意味着…她的血,与这玉佩…与这青玉兰印记…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她看着自己左手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之前砸碎镜子时被玻璃割破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鲜红的血痂下,是的新肉。
拼了!反正横竖都是死!
巨大的决心在绝望中淬炼而生!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不再犹豫,她猛地用左手拇指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嘶——!” 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殷红的、带着滚烫温度的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
她屏住呼吸,将左手掌心那涌出的鲜血,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按在了右手紧攥的那半块螭龙玉佩之上!温热的鲜血迅速浸染了冰凉坚硬的玉佩,沿着断裂的痕迹流淌,将那点鸽血石的红光也染得更加妖异!
就在她的鲜血与玉佩接触的刹那——“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奇异嗡鸣,猛地从她掌心的玉佩中爆发出来!那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实质的振动波,瞬间穿透了她的掌心、她的手臂、她的骨骼、她的血脉,首抵灵魂深处!
紧接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灼热而霸道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猛地从那半块螭龙玉佩中汹涌而出!顺着她掌心的伤口,如同狂暴的岩浆,狠狠冲入了她的血脉之中!
“啊——!!!”
翠花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弹开,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柱上!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仿佛有无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龙虚影在她血脉中咆哮奔腾!左臂内侧那枚暗青色的玉兰印记,在这一刻爆发出刺目的青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边缘的暗红血线瞬间被染成了耀眼的金色!一股远比之前压制毒素时更加强大、更加霸道的、仿佛能焚毁一切污秽与诅咒的炽热洪流,以那印记为中心,轰然席卷全身!
锁心链的毒火如同遇到了烈阳的残雪,发出一阵无声的哀鸣,瞬间被蒸发殆尽!
皮下蠢蠢欲动的蛊虫如同被投入了熔炉,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在金色的洪流中瞬间化为灰烬!
右肩箭毒带来的麻痹感和隐痛,如同被烈火烧灼的污秽,瞬间被涤荡一空!伤口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如同新肉生长的麻痒和灼热感!
体内的三重剧毒,在这源自血脉、被玉佩激发的霸道力量冲击下,竟被瞬间…焚烧净化?!
与此同时!
一段更加清晰、更加深刻、如同烙印般滚烫的记忆碎片,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猛地撕裂了她灵魂深处的迷雾,轰然撞入她的意识!
——不再是模糊的孩童身影!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场景!
华丽的宫室,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一个穿着明黄色小龙袍、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紧紧攥着半块螭龙玉佩,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委屈而剧烈颤抖!他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他的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华丽凤袍、面容威严冷峻的年轻妇人,正是孝圣宪皇后,当时的熹贵妃!,正用一种混合着失望、痛心和不耐烦的冰冷目光俯视着他!
“弘历!你是皇子!是未来的储君!岂可为区区玩物如此失仪?!那丫头…不过是个孽障!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你皇阿玛、对大清江山的亵渎!哀家将她送走,是保全你的体面!保全皇室的尊严!你…你竟敢为了她…顶撞哀家?!” 年轻太后的声音冰冷而严厉,每一个字都如同鞭子抽打在小弘历的心上!
小弘历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渗出。他猛地抬头,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怨毒和恨意!他死死盯着自己的额娘,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一字一顿地吼道:
“你…撒谎!她不是孽障!她是…她是…”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切断!只剩下小弘历那双充满怨毒、恨意和巨大委屈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烙印,深深烫在翠花的灵魂深处!
“呃…噗——!”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体内那股霸道力量的疯狂冲刷,让翠花再也无法承受!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的颜色…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如同融金般的淡金色光晕!喷溅在冰冷的金砖地面和洁白的玉兰花苞上!
她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从床沿滑落,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眩晕和虚弱中摇曳。
枕边,那朵洁白的玉兰花苞,沾染了她带着淡金色光晕的鲜血,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散发出一种柔和而圣洁的微光。
静思居外,养心殿前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和器物碎裂的刺耳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宫的另一端,也因为这血脉的共鸣与记忆的撕裂,而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与失控!
翠花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嘴角残留着淡金色的血痕,意识模糊。手中,那半块螭龙玉佩依旧紧紧攥着,温热的触感尚未散去,龙睛处的鸽血石红光,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滚烫!
血脉…被唤醒了?!
那尘封的、属于乾隆的童年记忆…是真相吗?!
门外的失控低吼…是他吗?!
李玉…他知道这玉佩和血脉的力量吗?!
雪莲…这朵染血的玉兰花苞…接下来…又指向何方?!
巨大的疑问和更深的漩涡,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她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彻底淹没了她。静思居的囚笼,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微光,却也涌入了更加汹涌的暗流…
第二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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