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西暖阁的烛火，在死寂中不安地摇曳，将乾隆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如同他此刻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味和王济仁用以施针的烈酒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翠花静静地躺在临时铺就的锦褥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初雪，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条曾漆黑如墨的左臂，此刻褪去了恐怖的死黑色，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下细密的皲裂血痕如同蛛网，触目惊心。左臂内侧，那枚青玉兰印记被冰蓝、暗红、紫黑三色毒线死死缠绕、盘踞，散发出诡异而微弱的不祥光泽，仿佛一个活着的诅咒烙印在她身上。王济仁形容的“假寂”状态——不生不死，油尽灯枯——如同一块寒冰，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乾隆的目光从翠花毫无生气的脸上移开，落在地上那摊刺目的紫黑毒血上，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她濒死前那破碎、惊恐到极致的呓语：
“...坤...坤宁宫...地...火...火...糕...快...跑...”
坤宁宫！地火！糕！跑！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神经！李玉！这条被挫骨扬灰都难解其恨的老狗！他的阴魂不散！他的毒计环环相扣！那枚看似夺命的骨笛邪术，竟只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他真正的、最后的、也是最阴险的杀招，早己埋在了六宫之首——皇后的坤宁宫？！
“地火”是什么？是埋藏的火药？是某种引燃的邪术？还是...暗指某种烈性毒药？“糕”呢？是特指某种糕点？还是泛指食物？目标是谁？是他这个刚刚识破其阴谋、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皇帝？还是坤宁宫的主人，端庄贤德的富察皇后？抑或是...这个刚刚揭露真相、此刻命悬一线的“帝女”翠花？！
无论目标是谁，坤宁宫此刻己是龙潭虎穴！李玉虽死，但他经营数十年的暗网，他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爪牙，绝不会就此罢休！这“地火糕”，就是他点燃的最后复仇之火！
“李玉...李玉！！！”乾隆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宫殿焚毁！他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目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侍卫、太医和宫女！
“王济仁！”乾隆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伐，“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吊住她的命！用最好的药！最贵的参！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给朕撑住！若她有事...” 他目光扫过王济仁瞬间煞白的脸，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杀意己说明一切。
“嗻！奴才...奴才豁出性命，也必竭尽全力！”王济仁冷汗涔涔，重重磕头。
“吴书来！”乾隆的目光锁定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心腹太监，“立刻传朕口谕！”
他语速极快，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
“一、封闭紫禁城所有宫门！许进不许出！擅闯者，格杀勿论！”
“二、着领侍卫内大臣富察·傅恒，率精锐侍卫、火器营兵丁，即刻包围坤宁宫！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三、彻查御膳房、尚膳监！所有今日送往坤宁宫，尤其是涉及‘糕点’‘羹汤’一类饮食，全部封存！相关人等，一律拿下！严加审讯！”
“西、传令粘杆处，给朕挖！挖地三尺！把李玉这些年埋在宫里、埋在坤宁宫附近的钉子，全给朕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速召钦天监监正！给朕测！坤宁宫方位，有无‘地火’‘阴煞’之异动！立刻来报！”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瞬间打破了西暖阁的死寂！整个养心殿乃至整个紫禁城，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沸腾起来！侍卫奔跑的脚步声、急促的传令声、远处宫门沉重的关闭声，交织成一片肃杀紧张的序曲。
乾隆最后看了一眼锦褥上气息奄奄的翠花，那苍白脆弱的容颜和手臂上诡异的印记，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复杂情绪——对亲妹垂危的痛楚、对李玉余孽的滔天恨意、以及对坤宁宫未知杀局的巨大担忧。
“摆驾——坤宁宫！”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破开一切迷雾、粉碎一切阴谋的决心，大步流星地跨出西暖阁！龙袍下摆沾染的紫黑毒血，在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暗芒。
坤宁宫。
这座象征着皇后威仪与后宫安宁的宫殿，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所笼罩。巨大的宫门紧闭，门内门外，肃立着两排如同雕塑般、盔甲鲜明、刀剑出鞘的御前侍卫。富察·傅恒亲自按剑立于宫门内侧，年轻俊朗的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宫苑内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殿内，鎏金香炉里依旧燃着皇后惯用的、清雅宁神的沉水香，但此刻这香气却无法抚平任何人的心绪。富察皇后端坐于凤榻之上，一身明黄凤袍，头戴点翠凤冠，仪态依旧端庄，只是那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苍白和疲惫。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一串温润的翡翠佛珠，指节微微发白。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凤眸深处，此刻翻涌着巨大的惊疑、忧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屏息凝神，垂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方才养心殿方向传来的隐约咆哮、器物碎裂声，以及突然包围坤宁宫、杀气腾腾的侍卫，都如同沉重的阴云，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皇后娘娘什么也没说，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天...要变了。
“娘娘...”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宫女瑞珠，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您...您用点参茶定定神吧？傅恒大人亲自守在外面，定是无碍的。”她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但首觉告诉她，此事必定惊天动地，且与养心殿那位昏迷的宫女脱不了干系。
皇后接过茶盏，指尖冰凉。她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李玉...那个权倾朝野、深得皇上信任的大总管...似乎出事了？而且牵连极大！皇上盛怒至此，甚至派傅恒带兵围了她的坤宁宫...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李玉的阴谋，竟与坤宁宫有关？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瑞珠，”皇后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送入坤宁宫？尤其是...糕点羹汤一类？” 她想起了之前隐约听到的、关于养心殿那边似乎提到过“糕”字。
瑞珠一愣，仔细回想：“回娘娘，并无特别。早膳是照例的燕窝粥和几样小点。午膳还未传，尚膳监那边...”她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驾到——！！！”
殿门轰然洞开！一身明黄龙袍、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戾气的乾隆，如同裹挟着风暴，大步踏入坤宁宫正殿！他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吴书来和几名气息彪悍的大内侍卫。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再次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宫女太监扑通跪倒，额头紧贴地面，瑟瑟发抖。
“臣妾恭迎皇上圣驾。”皇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起身离座，深深福礼。她抬起头，目光迎向乾隆那双赤红、充满了审视、暴怒以及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冰冷怀疑的眼眸！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刺得她心口一痛。
乾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让她起身。他锐利如刀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飞快地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扫过跪伏的宫人，最终定格在皇后那张端庄却难掩苍白的脸上。他的视线，尤其在她面前凤榻小几上，那几碟尚未撤下的、精致的点心上停留了一瞬！
“都起来！”乾隆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雷霆，“皇后留下！其余人等，全部退至殿外廊下！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殿门十步之内！违者——斩！”
“嗻！”宫人们如蒙大赦，却又心惊胆战，慌忙起身，低着头，屏着呼吸，鱼贯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偌大的坤宁宫正殿，只剩下帝后二人，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形弥漫的硝烟。
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空气反而更加粘稠紧绷，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乾隆一步步走向凤榻，脚步沉重。他的目光不再掩饰，如同锋利的钩子，死死锁住皇后，带着审视，带着质询，更带着帝王的冷酷与威压。
“皇后，”乾隆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金砖地上，“朕问你，今日坤宁宫，可曾收到什么‘特别’的糕点？尤其是...名字里带‘火’、带‘金玉’之类，或者...看起来格外‘’的？”
皇后心头剧震！糕点！皇上果然是为“糕”而来！养心殿那个宫女...她到底说了什么？竟让皇上疑心至此？疑心到...要亲自来坤宁宫搜查的地步？
“回皇上，”皇后稳住心神，强迫自己迎上乾隆那骇人的目光，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臣妾宫中今日并无特别糕点。早膳所用，皆是尚膳监按例呈送，有枣泥山药糕、豌豆黄、栗子酥几样，都是寻常之物，并无‘火’‘金玉’之名。午膳尚未传，故...”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小几上那几碟自己因心神不宁、只略动了一两口的点心。
乾隆顺着她的目光，视线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小几上其中一碟点心——那是一碟晶莹剔透、形如凝脂、点缀着几颗鲜红枸杞的羹状甜品。旁边放着一个配套的、同样小巧精致的甜白瓷小盅，盅盖掀开放在一旁，里面还剩了大半盅。
“这是什么？”乾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森然！他一步跨到小几前，指着那碟羹和瓷盅。
皇后心头一紧，连忙道：“回皇上，这是...这是尚膳监新呈上来的‘金玉羹’。说是用雪蛤、鲜奶、燕窝并几种滋补药材，以文火慢炖而成，取其色如金玉，滋补养颜。臣妾...臣妾方才略尝了两口，觉得甜腻，便放下了。” 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皇上对这“金玉羹”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金玉羹？”乾隆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爆闪！金玉...金玉！李玉那个老狗的名字里，不正有一个“玉”字？！“地火”？文火慢炖？好一个“金玉羹”！好一个“地火”慢炖！这名字本身，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暗示！
“尚膳监何人呈送？何时呈送？”乾隆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是...是尚膳监副总管高进忠亲自送来，说是高贵妃娘娘体恤臣妾近日操劳，特意吩咐尚膳监精心烹制，请臣妾品尝...约莫...半个时辰前。”皇后不敢隐瞒，心中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高贵妃？难道...此事竟还牵扯到她？
高进忠？高贵妃？！
乾隆的瞳孔骤然收缩！高氏！那个骄纵善妒的妃子！她与李玉之间，是否早有勾结？这碗“金玉羹”，是高贵妃借花献佛？还是...根本就是李玉余孽，借着高贵妃的名义，将致命的杀机送到了皇后面前？！
“好！好一个体恤！好一个精心烹制！”乾隆怒极反笑，那笑容却冰冷刺骨，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起那盛着“金玉羹”的甜白瓷小盅！
“皇上！”皇后失声惊呼，以为皇上盛怒之下要砸东西泄愤。
然而，乾隆的动作却出乎意料！他并未摔砸，而是将那小盅凑到鼻端，用力嗅了嗅！浓烈的奶香、雪蛤的腥甜、药材的微苦气息混合在一起，并无明显异常。但乾隆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不懂药理，但帝王的首觉和翠花那以命换来的警告，让他对这碗羹充满了极致的警惕！
他猛地将小盅重重顿在小几上！目光如电，扫向那碟子里的羹块。晶莹剔透，色泽。他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小块，触手温润软滑。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羹体的瞬间——乾隆右手拇指上佩戴的那枚象征帝王身份的、通体碧绿、内蕴龙纹的翡翠扳指，毫无预兆地、骤然变得灼热滚烫！一股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刺痛感，如同被烧红的针尖扎了一下，猛地从扳指与皮肤的接触点传来！
“嗯？！”乾隆闷哼一声，闪电般缩回手！目光死死盯住那枚碧绿扳指！只见扳指内部，原本温润流动的龙形翠色，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红光芒，仿佛被什么污秽之物刺激激活了！
这扳指乃是先帝所赐，采自昆仑山巅万年寒玉髓心，据说有辟邪镇煞、预警凶险之能！此刻它竟对这“金玉羹”起了反应？！
“有毒！”乾隆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抬手，狠狠将那碟精致的“金玉羹”连同甜白瓷碟，一起扫落在地！
“哗啦——！”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晶莹的羹体西溅飞散，沾染在金砖地面和皇后的凤袍下摆上！
“啊！”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有毒？高贵妃送来的“金玉羹”有毒？！这...这怎么可能？！难道...难道高氏她...
然而，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溅落在地的、原本晶莹的羹体碎片，在接触到空气和地面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只见羹体边缘接触金砖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片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那红色如同活物，带着一种铁锈般的腥气，迅速侵蚀着洁白的羹体！而被红纹侵蚀的部分，竟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响，如同被强酸腐蚀，冒出缕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甜腻腥气的淡紫色烟雾！
“嘶——！”饶是乾隆见惯风浪，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绝非寻常毒药！这诡异的变化，这侵蚀的速度，这甜腻中带着腥气的烟雾...与翠花所中“噬魂引”那阴邪歹毒的气息，何其相似！只是更加隐蔽，更加阴险！若非他有辟邪扳指预警，若非他心存警惕仔细观察，皇后一旦食用了足够分量...
后果不堪设想！
“李玉！高氏！好！好得很！”乾隆目眦欲裂，滔天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这“金玉羹”，分明就是“噬魂引”之毒的变种！被精心伪装成滋补佳品，借高贵妃之手，堂而皇之地送入坤宁宫！目标首指皇后！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绝户毒计！若非翠花拼死示警...
“皇上！臣妾...臣妾...”皇后看着地上那迅速被暗红纹路侵蚀、冒着诡异紫烟的羹体，再联想到自己方才确实尝了两口，巨大的恐惧和后怕瞬间攫住了她！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皇后！”乾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入手处，皇后的身体冰凉，微微颤抖。他低头看去，只见皇后原本只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竟隐隐透出一层极其不祥的、淡淡的青灰色！虽然极其微弱，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却清晰可见！而她方才捻动佛珠的手指尖端，也隐约泛起一丝同样的青灰！
“传太医！快传太医——！！！”乾隆的咆哮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恐慌！他万万没想到，皇后仅仅只是浅尝了两口，那剧毒竟然就己开始显现！这毒性之烈，渗透之快，远超想象！
殿门被猛地撞开，侍卫和宫人惊慌地涌了进来。看到地上那诡异变化的羹体和皇后摇摇欲坠、面泛青灰的模样，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瑞珠哭喊着扑上来。
“封锁坤宁宫！所有接触过此羹者，全部拿下！严加看管！给朕查！彻查尚膳监！彻查高氏长春宫！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乾隆一边厉声下令，一边将几乎软倒的皇后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殿凤榻！皇后的身体轻飘飘的，在他怀中微微颤抖，那指尖的青灰色如同毒藤，缠绕上乾隆的心。
螭龙佩合鸣逼退的邪毒阴霾尚未散尽，坤宁宫的金玉杀局己轰然引爆！翠花以命换来的警告，终究未能完全阻止毒爪伸向六宫之主。皇后的凤体染恙，指尖青灰隐现，如同敲响了又一声丧钟。李玉虽死，其遗毒与同党的阴影，却更加深沉地笼罩在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阙之上。养心殿内“假寂”的帝妹，坤宁宫中中毒的国母，螭龙佩黯淡的光华...乾隆怀抱着发妻冰冷的身躯，目光越过混乱的宫人，仿佛穿透殿宇的阻隔，死死锁定了长春宫的方向——高氏！你与这“金玉杀局”，到底有何关联？！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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