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工商管理制服、贼眉鼠眼的瘦高个男人，正双手叉腰，一脸不善地看着我。
他就是陈默之前提醒我注意的工商管理人员。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来了。
“同志，你好。”我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我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请问管理费是多少？”
“不懂规矩？”瘦高个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当他的目光落在我钱袋里那些毛票和角票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这里的摊位，一个月五块钱！看你是第一天来，今天先交一块钱！”他狮子大开口。
一块钱！这几乎是我今天十分之一的利润。
而且我看旁边那些老菜贩子，根本没人交这个钱。这分明是看我眼生，故意敲诈。
“同志，这也太多了吧？”我皱起眉头，“我问过旁边的王大爷，他们说这里不收钱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瘦高个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人家是国营菜站的，你是个体户，投机倒把，能一样吗？少废话，赶紧交钱！不然你的东西全给你没收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来抄我的篮子。
我心里又气又急。我知道，跟这种地头蛇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我。
但要我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么交出去，我又不甘心。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瘦高个的手腕。
“她是我带来的。”
陈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像一座山一样，站在我的身前。
他的眼神冰冷，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但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瘦高个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谁啊？敢妨碍公务？”瘦高个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陈默的手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陈默没有回答他，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红本，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瘦高个的眼睛只在那小红本上瞥了一眼，脸上的嚣张气焰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哎哟，原来是……是陈大哥的家属啊！误会，都是误会！”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就是跟这位妹子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您看，这集市多冷清啊！”
陈默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瘦高个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
“不收钱，不收钱！妹子你随便卖，想卖到什么时候就卖到什么时候！我……我去那边巡逻了！”
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了，再也不敢回头。
周围那些原本等着看好戏的菜贩子，也都傻了眼，看向我和陈默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猜测。
我看着陈默，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好奇。
那个小红本是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
“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道。
“举手之劳。”陈默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我，“给孩子们的。”
我打开一看，是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那浓郁的肉香，让我这个只在早上喝了碗稀饭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我连忙推辞。
“我战友请的。”他用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堵住了我的话，然后问道，“货源的事，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我立刻来了精神。
“瑕疵布，能搞到吗？”
“能。”陈默点点头，“我战友说，厂里每个月都会积压一大批。以前都是当垃圾首接烧了，我们要是去收，他们还省事了。价格也便宜，一毛钱一斤。”
一毛钱一斤！
我心里一阵狂喜！这简首就是白捡！
一块布做成围裙，至少能卖五毛钱，这中间的利润空间，大得惊人！
“不过……”陈默话锋一转，“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的心提了起来。
“厂里最近效益不好，很多工人家属都没工作。他希望，如果我们这生意做起来了，能优先招几个纺织厂的家属，帮她们解决一下生计问题。”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对方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条件。
这不仅不是一个难题，反而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如果我的生意做大，我正愁去哪里找手脚麻利、会用缝纫机的熟练工，纺织厂的家属，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没问题！”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不叫条件，这叫双赢。你告诉他，只要我林清言的厂子开一天，就永远给纺织厂的嫂子姐妹们留着岗位！”
我的话，让陈默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亮光。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回答得如此干脆，格局如此之大。
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纺织厂旁边，一间闲置仓库的钥匙。”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战友说，布料太多，你们一个女人家来回运不方便。这间仓库，你们可以免费用，存放布料和成品。他说，就当是……提前替未来的工人们，入股了。”
我握着那把沉甸甸的、带着铁锈的钥匙，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眼前的陈默，心里忽然明白，他，不仅仅是我破局的关键。
他，可能是我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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