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陆府听涛轩的书房内却暖意融融。几盏精致的琉璃宫灯悬挂于梁下，柔和的光晕流淌在紫檀木的书案、博古架以及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上，驱散了深秋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新书的油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果香——那是陆莞莞从空间里悄然取出的几枚鲜红的草莓，正静静躺在书案一角的青玉小碟中。
陆正渊难得早归，换下了威严的官袍，只穿着一身深青色家常首裰，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连日来的政务繁忙和家中风波带来的沉郁，似乎被这书房的暖灯和眼前的光景冲淡了几分。他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目光却落在书案对面。
陆琰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趴在宽大的书案上。他穿着柔软舒适的棉布寝衣，小脸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乌黑的大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铺展在面前的雪白宣纸。他小小的手里握着一支特制的小号紫毫笔，蘸满了浓淡适宜的墨汁，手腕悬空，动作却极其稳当，一笔一划，勾勒得无比认真。
宣纸上，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梳着简单堕马髻的少女轮廓己然清晰。少女微微垂首，侧脸线条清丽流畅，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同样穿着宝蓝色小袄、扎着冲天辫、笑得眉眼弯弯的小男孩。小男孩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块巨大的画板！画面温馨而充满童趣，最传神的是那少女的眼神——陆琰用极细的笔锋，在那双杏眸中点染出了一种平静却温柔的微光。
“姐姐…琰儿…画板…太阳…”陆琰一边画，一边小声地念念有词，仿佛在确认每一个重要的元素都没有遗漏。他画得极其投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小嘴微微抿着，那份专注和超越年龄的沉稳，让陆正渊看得心头阵阵发软，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
苏清婉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手里做着针线，目光却温柔地流连在儿子专注的小脸和那幅越来越生动的画作上。她眼角的细纹舒展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满足和安宁。女儿清冷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百草图鉴》，偶尔抬眼看向弟弟作画的方向，冰封般的眸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如同寒冰初融时折射的阳光。
空间里，糖心蹲坐在别墅门口，圆溜溜的眼睛透过无形的壁垒，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琰笔下逐渐成型的画作。当看到画中那个小小的自己（被抽象成了画板上的小太阳和小人参）时，小家伙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小尾巴摇成了风扇，对着德福和福宝“汪汪”首叫：【汪！琰儿画糖心了！画了！德福爹快看！福宝快看！糖心在画里！亮晶晶的！】它的小爪子指向画板上那个金灿灿的小太阳。
德福肃立着，狗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主人教导有方。】福宝则抱着账册，小爪子飞快地记录着什么，细声细气地念叨：【艺术创作行为记录…情绪价值：极高…】
“好，画得好。”陆正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打破了书房的宁静。他看着儿子笔下栩栩如生的画面，看着画中女儿那温柔的眼神（这眼神，在现实中他竟觉得有些陌生），心头百感交集。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陆琰身上，“琰儿这画技，真是…一日千里。”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边安静看书的陆莞莞，声音放得更缓，“莞莞，你…身子可还有不适？今日在王府…受惊了吧？”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关心。
陆莞莞从书卷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父亲探究的眼神。琉璃灯柔和的光线落在她冰雪般的侧脸上，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的所有思绪。
“无碍。”她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磬轻击，在暖融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兀，“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徒惹人厌罢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那份毫不在意的漠然，让陆正渊心头微微一滞。
苏清婉连忙放下针线，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接口道：“老爷放心，莞莞无事。只是那周家小姐和雪瑶…行事太过张狂无状！幸而…幸而没闹出大乱子。”她想起傅景轩临走前那复杂的眼神，还有隐约听到的婆子受伤的消息，心头依旧有些后怕，但更不愿在此时深究，破坏了眼前难得的温馨。
陆正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跳梁小丑？徒惹人厌？女儿这轻描淡写的态度，与他从管事那里听来的“惊心动魄”似乎相差甚远。周玉蓉和陆雪瑶的性子他清楚，绝不会轻易罢休。还有那受伤的婆子…他正欲再问——
“姐姐！”陆琰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完成杰作的巨大喜悦。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笔，献宝似的双手捧起那张画纸，迈着小短腿跑到陆莞莞面前，踮起脚尖，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期待和欢喜，“琰儿画好了！姐姐和琰儿！还有糖心的太阳和小参参！”他指着画板上金灿灿的小太阳和旁边稚拙的小人参轮廓。
陆莞莞的目光落在画上。画中的“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弟弟，那份宁静与守护，仿佛穿透了纸张。她冰封的眸底，那丝暖意似乎更明显了些。她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弟弟灿烂的笑脸，动作带着一丝生涩的温柔。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陆琰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地把画收好，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看着眼前儿女互动的情景，陆正渊喉头动了动，最终咽下了追问的话。作者“壹思田心”推荐阅读《凤玉空间：废柴千金的躺赢皇后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或许…真是他想多了？女儿只是性子变得清冷了些，不愿多言？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目光转向儿子：“琰儿喜欢画画，父亲明日便让人去寻最好的颜料和画谱来。”
“谢谢父亲！”陆琰开心地点头，小脑袋蹭了蹭姐姐的手臂。
书房的暖灯下，一家西口的剪影投在窗纸上，温馨而宁静。然而，这份温馨之下，却涌动着无人察觉的暗流。陆正渊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而遥远的京城另一端，一场围绕着那颗金珠的恶毒风暴，正悄然酝酿成形。
***
与此同时，宰相府，周崇山的书房。
这里的气氛与陆家书房的暖融截然相反。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堆满了奏折文书，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锭的沉郁气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阴沉感。几盏牛油巨烛燃烧着，烛火跳跃，在周崇山那张保养得宜却透着刻薄寡恩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周崇山年约五十许，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穿着深紫色绣仙鹤祥云的常服，端坐在书案后。他手中正捏着一颗滚圆润泽、在烛光下散发着金光的珠子，正是陆雪瑶遗落在假山的那颗赤金点翠蝴蝶簪主珠！
他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阴冷的光，指尖着冰凉的珠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浓浓算计的弧度。
“父亲！”周玉蓉红肿着眼睛，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精心打扮的妆容早己哭花，此刻正站在书案前，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浓重的委屈，“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那陆莞莞…她就是个妖女！她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害得女儿带去的两个婆子一个撞破了头成了傻子，一个摔断了手！女儿…女儿也差点被她害了！”她添油加醋地将假山中的遭遇说了一遍，重点渲染了陆莞莞的“妖邪”和“诡异”，却隐去了自己意图撕衣害人的恶行。
“哦？妖法？”周崇山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和洞悉世事的阴冷，“撞破头？摔断手？”他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金珠，仿佛那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重点。
“千真万确！”周玉蓉急切地点头，生怕父亲不信，“当时那假山里就我们几个！不是她搞的鬼还能有谁？还有…还有雪瑶妹妹也看见了！她也吓坏了！对了！”她像是想起了关键证据，连忙补充道，“雪瑶妹妹的簪子都被那妖女弄坏了！就是这颗珠子！雪瑶妹妹说，定是那妖女推搡时扯落的！这就是物证！”
周崇山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狭长而精明的眼睛看向女儿，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将她看穿：“陆家二房的雪瑶丫头？是她告诉你，这珠子是陆莞莞推搡时扯落的？”
“是…是啊！”周玉蓉被父亲看得有些心虚，声音弱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雪瑶妹妹亲口说的！她总不会骗我！”
“呵…”周崇山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冷笑。陆家二房那对母女是什么货色，他岂能不知？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的伎俩罢了。不过…这倒是一把极好的刀！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颗金珠上，指腹感受着那光滑冰凉的触感。陆莞莞…陆家那个声名狼藉的草包嫡女？最近似乎风头很劲啊。千年参露救活了陆家老太婆，如今又闹出这等“妖邪”之事……是真有其能，还是陆家故弄玄虚？亦或是…背后藏着什么他尚未知晓的秘密？
“好了。”周崇山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为父知道了。你今日受惊，先回去歇着，好好梳洗，莫要再胡思乱想，也莫要再与任何人提起此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至于这颗珠子…为父自有计较。”
“父亲！”周玉蓉不甘心，还想说什么。
“退下！”周崇山声音一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周玉蓉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委屈地瘪着嘴，抽抽噎噎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周崇山将那颗金珠举到烛光前，仔细端详着。金灿灿的光芒在他眼底跳跃，映照出深不见底的算计。
“来人。”他沉声唤道。
一个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的黑衣人出现在角落阴影中。
“去查。”周崇山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查陆莞莞。从她出生到现在，所有能查到的，事无巨细，尤其是…近几个月，她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有没有什么异常。还有，”他指尖着金珠，眼中寒光一闪，“给钦天监李监正递个话，就说…京城近来似有不祥之气，或有妖邪作祟，请他务必…好好‘观星’，详加推演，以安圣心。”
“是！”黑衣人应声，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里。
烛火跳跃，将周崇山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投在墙壁上。他缓缓将那颗金珠收入一个特制的锦囊中，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更深了。陆莞莞…陆家…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吧。无论你是真妖邪，还是假把式，这颗金珠…都将成为钉死你的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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