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县人民医院，三楼尽头那间小小的单人病房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冷的铅块。劣质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窗外渗入的、带着煤烟和冻土气息的寒风，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
宫果果躺在靠窗那张铺着发黄床单的铁架床上。身上盖着医院提供的、浆洗得发硬、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薄棉被。枯黄的发丝散落在同样苍白的枕头上，衬得那张小脸近乎透明，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如同濒死的蝶翼。
但她的呼吸……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到随时会断绝。每一次吸气，单薄的胸口都会微微起伏，带着一种沉重而规律的节奏，虽然依旧艰难，却蕴含着一种被强行唤醒的、不容置疑的生命力。床边那台简陋的心电监护仪（县医院压箱底的宝贝），屏幕上代表心跳的绿色波形不再像风中残烛，而是变成了急促、有力、甚至带着一丝蛮横的起伏线，如同被强行拉满的弓弦，发出密集而单调的“滴滴”声。
代价，刻在她身体的每一寸。
枯瘦的手背上，细密的针孔如同暗红的星辰，是反复静脉注射留下的烙印。在被子外的手臂和脖颈，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白皙，皮下那些细微的血管却隐隐泛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如同熔岩流过地脉般的暗红色泽。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牵动着眉宇间深锁的、因剧痛而留下的刻痕。紧闭的唇角，残留着擦拭后依旧隐约可见的暗红血痂。
她像一尊被强行灌注了狂暴能量、濒临碎裂边缘的琉璃人偶。安静，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宫战如同最忠诚的磐石，沉默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偂，布满血污风尘的旧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同样单薄、洗得发白的衬衣。他布满厚茧和新鲜擦伤的大手，此刻却异常轻柔地、稳稳地覆在宫果果那只没有扎针的、冰凉的小手上。用自己的体温，笨拙地试图温暖那刺骨的寒意。
他的目光，如同被焊在了妹妹的脸上。布满蛛网状红血丝的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黑云，但疲惫之下，是更加深沉的、磐石般的守护意志，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慌。每一次监护仪那急促的“滴滴”声响起，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提醒着他这份“稳定”是何等的脆弱，如同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巨石。
李医生推门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他手里拿着一个简陋的硬纸板病历夹，厚厚的眼镜片后，眼神复杂地扫过床上安静得可怕的女孩，又落在宫战那张如同被风霜侵蚀了千年的侧脸上。
“体温还是低…心率太快了…”李医生翻看着记录，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西地兰的效果…很霸道，硬是把心跳拉回来了，但也加重了心脏的负担…就像…强弩之末。”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宫果果手臂和脖颈上那若隐若现的暗红血管纹路上，眉头皱得更紧，“这体表的血管征象…很奇怪…仪器检查又查不出器质性变化…像是…某种剧烈的应激反应透支了本源…”
他放下病历夹，看着宫战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更加低沉：“目前…只能靠持续的点滴维持，强心、扩张血管、营养支持…但这些都是治标，吊着命。她的心脏…就像一个布满了裂痕的破瓦罐，随时可能彻底崩碎。需要…真正能修补根源的东西…或者…奇迹。”
真正的修补…奇迹…
宫战覆在妹妹手背上的大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他怀里，那个装着剩余崭新钞票的破布包，此刻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意义。钱，能买来药，能吊住命，却买不来“修补”，买不来“奇迹”。
李医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沉默，沉重地叹了口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盖着医院红章的缴费单，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到目前的费用单。”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现实的残酷，“西地兰…抢救费…特护病房…还有后面几天的药…预缴的…快见底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王主任那边…虽然没再明着来找茬，但…盯着呢。医院压力很大。”
缴费单上，那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如同淬毒的锁链。宫战布满血丝的目光扫过，没有任何波澜。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知道了。”
李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重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那急促的“滴滴”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冰冷的空气中单调地回响。
宫战缓缓收回目光，再次落在妹妹苍白的脸上。他布满血污的手指，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粘住的枯黄发丝。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就在这时——
他覆在宫果果手背上的那只大手，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反握！
不是痉挛！是极其艰难、却带着明确意识的、极其轻微的收拢！力道微弱得如同初生雏鸟的抓握，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宫战所有的疲惫和绝望！
“果果？”宫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的颤抖！他猛地俯下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妹妹紧闭的眼睑！
宫果果枯黄发丝下，那双紧闭的眼睛，极其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光线刺入。
昏黄，模糊，晃动。
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的混沌或暴戾的暗红。那点幽芒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隐没，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如同冰封湖面般的、非人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巨大的消耗和深入骨髓的虚弱，却又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更加纯粹和锐利的……冰冷意志。
她的视线艰难地聚焦，落在宫战布满血污、泪痕交错、写满巨大惊喜和担忧的脸上。那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翻涌的所有情绪。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干裂的唇瓣无法发出声音。但一个微弱到如同风中游丝的意识流，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艰难地拂过宫战的灵魂：
作者“楝花风晚”推荐阅读《末世超凶小孩姐穿成年代文小炮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RPF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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