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冰冷的泥沼里，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力气。尖锐的刺痛不再是心脏的专利，而是蔓延到了西肢百骸，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反复穿刺搅动。灵魂仿佛被强行塞回这具残破的容器，每一次意识的回笼都伴随着灭顶的窒息和剧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颠簸得厉害，身体被一股巨大而稳固的力量紧紧箍着，紧贴着一个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胸膛。那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声，沉重、急促、带着一种濒临碎裂的恐惧，穿透了骨髓，砸进她混沌的意识深处。
“哥……” 一个破碎的气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箍着她的手臂猛地一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孱弱的骨头勒断，却又在下一秒惊觉般放松了些许，带着一种惶恐的颤抖。
“果果！坚持住！马上就到了！马上！” 嘶哑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恐惧和绝望，被凛冽的寒风切割得支离破碎。
宫果果艰难地掀开一丝沉重的眼皮。视野剧烈晃动、模糊不清。昏黄的光线在眼前扭曲成诡异的色块，那是路旁稀疏的、被风吹得狂舞的枯树影子。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刮过她在外的皮肤，带起一阵阵战栗。每一次颠簸，都像重锤砸在胸口，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欲呕出。
她看到了宫战紧绷的下颌线，在昏暗的光线下绷成一道冷硬的钢刃。汗水混合着尘土，顺着他刚毅的侧脸滑落，滴在军装领口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嘴角因为用力而微微向下撇着，那是极度焦灼和暴怒的刻痕。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深渊，死死地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道路，里面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和不顾一切！
他抱着她，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狂奔！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每一步踏下都带着沉闷的声响，如同困兽最后的搏命冲锋！冷风灌进他大张的口鼻，发出粗粝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拉动破旧的风箱。
宫果果的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熄灭。但她依旧强行凝聚起一丝，艰难地探向身后。宫家那破败的小院早己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噩梦。然而，在精神感知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贪婪和怨毒的精神波动，如同黑夜里的毒蛇，在宫家院墙的阴影下，死死地“锁定”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是王翠花！她醒了！或者根本就没完全昏死过去！那怨毒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
宫果果的心猛地一沉！麻烦还没结束！她试图调动更多的精神力，哪怕只是给那个窥视者一记微不足道的干扰，但胸腔内骤然爆发的剧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力量！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意识再次被汹涌的黑暗吞噬！
“果果！！” 宫战的嘶吼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他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是在燃烧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冰原。前方，一点昏黄微弱的光，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浮标，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倔强地亮着。
一个低矮的、用土坯和石头垒成的院子。院门上挂着一块模糊不清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褪色的大字：前进大队卫生所。
“开门！开门！！救人！！！” 宫战如同炮弹般冲到那扇紧闭的、同样破旧的木门前，没有任何犹豫，抬脚就狠狠踹了上去！
“哐！！！”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炸开！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门板剧烈地摇晃着，尘土簌簌落下。
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和惊恐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谁…谁啊？！大半夜的！”
“开门！救人！！” 宫战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气，他再次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门板！
“哐啷——！”
这一次，不堪重负的门栓终于断裂！木门被猛地踹开，撞在里面的土墙上，发出更大的声响！
昏黄的煤油灯光从门内倾泻出来，照亮了门口如同煞神般的高大身影。
宫战抱着宫果果，一步跨了进去！他身上带着深夜狂奔的寒气、浓重的尘土味，还有一股无法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血腥煞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狭小的卫生所内部。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色中山装，头发凌乱、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手忙脚乱地从一张破旧的木桌后面站起来，脸上满是惊魂未定。他是卫生所唯一的赤脚医生，陈为民。旁边还有一个被惊醒、同样吓得脸色发白的年轻女人，是他的妻子兼助手。
“你…你们……” 陈为民看着宫战怀里那个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如同游丝的小女孩，又看看宫战那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骇人模样，声音都变了调。
“救她！心脏病！快！” 宫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濒临崩溃的疯狂。他抱着宫果果，如同抱着易碎的琉璃，大步走到屋内唯一一张铺着白布（己经洗得发黄）的简易病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动作轻柔得与他刚才踹门的暴戾判若两人。
陈为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凑上前。当他看清宫果果枯黄瘦小的脸，以及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伸手去探她的脉搏，手指刚触碰到那冰凉纤细的手腕，眉头就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这…” 陈为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心跳太弱了！乱得厉害！这…这情况太凶险了！我…我这里条件…” 他语无伦次，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只是一个赤脚医生，处理些头疼脑热、皮外伤还行，这种明显是严重心脏病急性发作濒死的状态，他根本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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