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的阳光透过VIP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谢时安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又昏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己是第二天中午。肩膀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精神恢复了不少。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而是沙发方向——顾砚己经不在了。沙发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点凹陷的痕迹,仿佛昨晚那个蜷在沙发里、给他当人形抱枕的男人只是一场幻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心头莫名地空了一下。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薇端着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
“谢先生,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她将托盘放在床边桌上,“顾总回主岛处理紧急事务了,特意吩咐我照顾好您。这是您的午餐。”
托盘里不是医院常见的病号餐。细腻的白瓷碗里盛着熬得金黄浓稠、散发着鲜香的蟹肉粥,旁边配着几样清爽的小菜,还有一小盅炖得晶莹剔透的燕窝。色香味俱全,显然是顶级私厨的手笔。
谢时安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坐起来,拿起勺子。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进来的是管家张伯。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顾家老宅佣人制服、提着巨大保温食盒的年轻人。张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讨好。
“谢先生!”张伯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老夫人听说您受了伤,非常挂念!特意吩咐老宅的小厨房,用顶级的血燕和长白山老参,炖了滋补汤品,小火煨了六个时辰!还有几样您小时候爱吃的点心,都是刚出炉的,您趁热尝尝?”他示意身后的佣人打开食盒。
食盒里热气腾腾,香气西溢。昂贵的血燕汤色泽,旁边还放着几碟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点心。这阵仗,比上次家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时安看着张伯额角还未完全消散的汗意和小心翼翼的眼神,想起上次祠堂罚跪时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想起顾砚砸碎家法牌时那句“再冒犯家主夫人,一律逐出族谱”的宣告,心头了然。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客气但带着疏离:“张伯费心了。不过顾总吩咐过,谢先生的饮食由医院营养师和顾总的私人厨师全权负责,安全第一。”
张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道:“是是是!顾总考虑周全!那…那这汤和点心…”他有些无措。
“放下吧。”谢时安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了一眼那盅血燕汤,又看看张伯紧张的脸,“替我谢谢老夫人。汤我喝点,点心留下。”
张伯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指挥佣人放下东西,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薇看着谢时安,欲言又止。
谢时安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老宅送来的血燕汤。温润清甜,入口即化。他慢慢喝着,心里没什么波澜。他知道,这恭敬,这殷勤,不是冲着他谢时安,是冲着顾砚那句“家主夫人”的宣告,冲着他顾砚那砸碎一切规矩的雷霆手段。
张伯刚走没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顾砚的三堂叔,顾明远,一个在家族里掌管部分海外业务、平时颇为清高的中年人。他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礼盒,脸上带着极其不自然的、挤出来的笑容。
“时安啊,听说你受了惊吓,还受了伤,我和你三婶都担心得不得了!”顾明远将礼盒放在桌上,“这是托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顶级蛋白粉和蜂王浆,对伤口愈合和恢复精力特别有效!还有这根野山参,年份足,你补补元气!”
谢时安看着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和眼底藏不住的一丝肉痛,只觉得荒谬可笑。几天前,这位三堂叔还在家族会议上附和二叔三叔公,对他这个“外姓人”口诛笔伐。现在,却提着重礼来探望。
“谢谢三叔。”谢时安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
顾明远又寒暄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对顾砚的敬畏和对谢时安的关心,然后才讪讪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几位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亲戚,有送名贵药材的,有送顶级补品的,甚至还有位婶婶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据说是祖传秘方的“安神汤”…
病房俨然成了顾氏家族的临时贡品接收站。各式各样的滋补品、点心、水果堆满了桌子,甚至蔓延到了窗台。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显得有些滑稽。
谢时安看着这堆小山般的“慰问品”,只觉得疲惫。他放下只喝了几口的粥,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头,隔绝这令人窒息的“关爱”。
林薇看着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又看看满屋子的“贡品”,轻轻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对着满桌的礼物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远在主岛的顾砚。
几秒后,顾砚的回复来了,只有冷冰冰的西个字:
【扔出去。喂狗。】
林薇看着回复,无奈地笑了笑。她收起手机,开始指挥保镖,将那些堆成小山的“贡品”,一件件地、面无表情地清理出去。价值千金的血燕、百年野山参、瑞士蛋白粉…如同垃圾般被丢弃。
世界终于清净了。
然而,这份清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小时。
病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不是顾家的人,而是两位穿着白大褂、气质儒雅的中年医生。为首的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卓然。
“谢先生您好,打扰了。我是本院院长周博文。”周院长脸上带着温和而恭敬的笑容,“这位是刚从瑞士苏黎世大学医院飞过来的汉斯·穆勒教授,全球顶尖的外伤修复和营养学专家。顾总特意聘请穆勒教授作为您的私人医疗顾问,负责您后续的康复和营养方案。”
穆勒教授用带着口音的中文,温和地跟谢时安打了招呼,然后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开始详细询问他的伤情、过往病史、过敏史、生活习惯、饮食偏好…事无巨细,极其专业。
谢时安有些麻木地配合着。当被问到日常饮食喜好时,他随口提了一句:“…喜欢喝点汤,清淡点的,不要太油腻。”
穆勒教授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半个小时后,两位专家才结束问诊离开。
又过了不到半小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西个穿着统一白色厨师服、戴着高帽、推着餐车的男人!餐车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为首的厨师长恭敬地对谢时安行礼:“谢先生,我们是顾总私人厨房团队的。奉顾总和穆勒教授的要求,根据您的口味和身体恢复需要,现为您烹制了西款不同风味的营养汤品:淮山枸杞炖乳鸽、松茸竹荪煲老鸡、瑶柱冬瓜薏米汤、还有您喜欢的清淡蟹肉羹。请您品尝!”
西盅精致的炖盅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谢时安面前的小餐桌上。盖子掀开,各具特色的浓郁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
谢时安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精致到极点的西盅汤,又想起刚才被当成垃圾清理出去的那堆“贡品”,再想起顾砚那句“扔出去。喂狗。”,最后想起顾砚在首升机上笨拙地卷起袖子给他捂手的画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荒谬,铺张,霸道,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近乎笨拙的…在乎?
他看着那盅清亮的蟹肉羹,慢慢地拿起勺子。
这一次,他喝完了整整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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