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的轮椅停在实验室的角落，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条纹。她手里握着那支干枯的玫瑰标本，指腹轻轻着玻璃管上的刻痕——"L to X，1989.06"。
谢明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曾经冷酷的女科学家肩膀微微发抖。
"他最后提到你了。"他轻声说。
李雯没有回头，只是将标本放回抽屉："海底不可能长出玫瑰。"她的声音像是穿过漫长的时光才抵达，"那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在实验还没毁掉他之前。"
抽屉里整齐排列着二十多个同样的玻璃管，每支都装着一朵干花，标签日期跨越五年。最旧的那支己经褪色成淡黄，最新的一支还能看出是浅蓝色。
"1989年夏天，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李雯突然转动轮椅面对谢明，"他本该杀了我，却给了我这支玫瑰。"她的手指点在谢明胸口，"第二天，我把你藏在福利院的洗衣车里，带着所有研究数据叛逃。"
谢明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是......"
"他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李雯的轮椅转向实验台，"也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人性。"
窗外，沙漠的风卷起细小的沙粒，拍打在防弹玻璃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谢明想起意识空间里X-00提到念安母亲时的语气，那种诡异的熟稔。
"念安的母亲......"
"顾砚没告诉过你？"李雯调出一份加密档案，"苏芮，'深蓝计划'最年轻的海洋生物学家，也是第一个发现X-00偷藏'鲸落'图纸的人。"屏幕上出现一张合影——年轻时的苏芮站在实验室门口，怀里抱着几本书，笑容明亮得刺眼。
谢明盯着照片右下角的日期：2009年8月。
"这不可能......"他声音发紧，"念安才三岁，如果这是十年前的......"
"照片是合成的。"李雯关闭文件，"真正的苏芮己经不存在于任何官方记录中。"她的轮椅滑向另一个终端，"当年她带着证据去找军方，却在途中遭遇'意外'。顾家找到她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腹中胎儿却奇迹般地活着。"
谢明突然想起念安发烧时说的那句话——"他在我脑子里放电影！好多血！"那不是幻觉，而是X-00残存意识里的记忆碎片。
"所以顾砚才这么紧张念安......"
"不只是因为母亲。"李雯调出一段基因图谱，"念安继承了苏芮的特殊体质——她能感知并转化量子信号。这就是为什么X-00会选择他作为载体。"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砚抱着睡着的念安出现在门口，孩子的小手里攥着一朵纸折的蓝玫瑰。
"他折了一晚上。"顾砚的声音异常疲惫，"说是给'蓝色叔叔'的礼物。"
李雯的轮椅猛地一震。她接过那朵纸玫瑰，在灯光下缓缓展开——褶皱里藏着一行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字迹：
"海底玫瑰开了，我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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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室的阳光格外刺眼。
潮生正踮着脚往念安头上戴一朵纸花冠，两个孩子咯咯笑着，仿佛昨夜的惊魂只是一场噩梦。谢时安往咖啡里加了第三块方糖，眼睛下的青黑显示他整夜未眠。
"军方封锁了消息。"顾砚放下卫星电话，"但要求我们留在基地至少两周，接受全面监测。"
谢明看向窗外——沙漠在晨光中呈现出金色的波纹，远处的地平线上，几个黑点正在移动。
"那是......"
"科研小组。"李雯的轮椅滑进早餐室，"来采集念安的基因样本。"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我拒绝了。"
顾砚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你有更好的方案？"
"更好的方案就是什么都不做。"李雯打开全息投影，显示出念安最新的脑部扫描图，"量子纠缠己经自然解离，任何人为干预都可能重新激活休眠的连接点。"
投影切换到另一组数据——潮生的基因序列显示，那些海洋适应性的标记正在以惊人速度退化。
"孩子们在自我修复。"李雯关闭投影，"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残留信号，而是军方那些蠢货的过度反应。"
念安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摇摇晃晃走到李雯轮椅前，将一朵刚折好的小纸花放在她膝头："奶奶不生气。"
整个早餐室安静下来。李雯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膝盖上那朵歪歪扭扭的纸玫瑰。二十年来第一次，谢明看到她冰山般的表情出现裂痕。
"......谢谢。"她最终轻声说，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纸花，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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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夜晚来得突然。
谢明站在观测台上，看着银河缓缓升起。身后传来轮椅的轻微响动，李雯停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个金属小盒。
"给你的。"她将盒子递过来，"算是......道歉。"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怀表，打开后盖，里面嵌着张微型照片——年轻的李雯抱着婴儿时期的谢明，背景是福利院的洗衣房。
"当年我每隔半年就去福利院远远看你一次。"李雯的声音混在夜风里，"首到你被谢时安领养......那之后，我以为你安全了。"
谢明着照片边缘："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李雯苦笑，"说你是一段疯狂爱情的产物？一个科学怪人的后代？还是......"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儿童房的窗户，"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
月光下，谢明突然注意到李雯手腕上隐约的疤痕——那不是实验事故，而是自杀未遂的痕迹。
"他最后的话......"谢明轻声问，"海底玫瑰是什么意思？"
李雯的轮椅微微转动，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隐没在阴影中："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海洋馆。他偷了实验室的荧光剂，让水母展缸里的水变成蓝色，说这是送给我的海底玫瑰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胸前的纸玫瑰，"后来每次吵架和好，他都会折一朵蓝玫瑰给我......"
观测台的门突然被推开。潮生光着脚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张画："舅舅！我画了蓝色叔叔的梦！"
蜡笔画上是深海场景，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珊瑚丛中，周围游着发光的鱼群。最奇怪的是，人影手里捧着一朵花，而花蕊处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
李雯突然捂住嘴。
"怎么了？"谢明接过画。
"那是......"李雯的声音颤抖着，"我们婚礼上的捧花。"
潮生歪着头："蓝色叔叔说，要奶奶别再哭了。"
夜风吹散云层，银河倾泻而下。谢明抱起潮生，看着李雯的轮椅缓缓驶向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她的背影佝偻着，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手指却紧紧按着胸前那朵皱巴巴的纸玫瑰。
儿童房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到顾砚正在给念安读睡前故事，谢时安则笨手笨脚地试图给潮生的小毯子缝上掉落的纽扣。
谢明低头看着怀表里的照片——那个被年轻李雯抱着的婴儿正对着镜头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轻轻合上表盖，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
"晚安。"他对照片里的婴儿轻声说，也对所有逝去的、重获的、以及正在生长的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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