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狭窄的旋转楼梯时,梅旎恍然想起曾看过的一个剧本。
她只接小角色磨砺演技,看到的剧本内容有限,但那段剧情狗血程度令她深刻。
也是在一个夜晚,多年未见的男女主在高中校园重逢。
他们回顾青春往事,一起逛教学楼、食堂、操场,最后在美轮美奂的钟楼前停下。
他们想起了彼此的初吻。
回到钟楼顶层,当钟声再次响起,鸟儿扇动翅膀飞离,互相慢慢靠近,亲吻的气息里含着夏夜的栀子花香。
——于是他们又和好了。
当时梅旎看到这段剧情时还十分不屑,什么破剧情。
换作她,绝对不会跟旧情人还磨蹭这么久的,恋旧给谁看?
人都是要往前走的,沉湎于过去的欢乐或是悲伤都毫无意义,只会成为拖累。
只是眼下,她突然记起,这部剧貌似也是……祁氏集团出品?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走在身旁略前的少年,熊猫面具掩盖了他的神色,只长腿笔首,走路姿势端正,看起来只是在认真走路。
……也是,堂堂一个太子爷,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在这种剧上?
楼梯尽头是一扇虚掩的小门。
他们推开,走了进去。远方的霓虹灯闪烁,微微照亮眼前的西方空间,是由几根立柱撑起的屋顶式平台,宽阔敞亮,还放着一架破旧的木钢琴。
梅旎不自禁走过去,触碰几下琴键,音质也透着一种陈旧,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迟初霁掏出手绢,轻轻擦拭所有的琴键,轻声问:“你也喜欢埃尔加蒙特吗?”
梅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今晚自己弹奏的曲子作者。
埃尔加蒙特是Z国中世纪最负盛名且最具争议的天才作曲家,生前穷困潦倒无人过问,中年患病,五年后自杀。他的妻子在他过世后整理出所有遗作卖掉,这才惊艳全世。
而梅旎今晚弹奏的曲子,便是埃尔加蒙特生前最后创作的《第九交响曲》。
当然是不喜欢。她暗暗在心里想,这几天她把所有关于迟初霁能查到的资料都烂熟于心,甚至连他在国际钢琴比赛上弹奏的曲子都没放过。
这一研究发现,里面的学问还挺深。
在不同场合,迟初霁都曾弹过埃尔加蒙特的曲子,次数之多,唯独剩下《第九交响曲》如同遗忘一般,从未在公众面前弹过。
梅旎猜想,相比不喜欢,这首曲子可能于他有更深的含义,她更要反其道行之。
眼下看来,这一招还挺有用。
“不喜欢。”梅旎摇头,“只是喜欢那一首曲子而己。”
“为什么?”
梅旎眨眨眼:“保密。或者我们交换一下,你怎么看待这个人?”
风悠悠地吹,他的嗓音也有几分飘渺:“谈不上什么看不看待,只是……觉得他的经历很有意思。”
“因为他选择了自杀?”
“不,”迟初霁摇头,“他其实出身贵族,却拒绝家族安排的政治前途,宁愿断绝关系失去经济来源,也要去追求音乐造诣。”
梅旎心头狠狠一触,他似乎意有所指。
但他没有说下去,只极淡地笑了下,转身面对木钢琴。
他站在那,姿态悠闲,手指轻靠在琴键上。
流畅的乐曲如同干净的河流,变调的音质是河水上的枯木,是青苔,是突然跃出的鱼儿。
他弹奏的正是《第九交响曲》。
梅旎以前在京都文娱学院系统地学习过古典乐,对这一首曲子称不上烂熟于心,但也达到了考试时导师满分的成绩。
相比梅旎遵守评分规则的中规中矩,迟初霁的演奏要自然野性得多。
好似是埃尔加蒙特的一生,遵从本意无愧于心,就算患上疾病也不愿意干等死亡降临,而是奋起扼住死亡的喉咙,留下遗作于世,再从容奔赴这一切,死如秋叶之静美。
一曲终了,他们久久沉默。
后来还是迟初霁恍然转过身,朝她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梅旎摇头,说出今晚的最真诚的一句话,“你演奏的这一首……是我听过最优秀的。”
她没有让笑意明晃晃地浮现在脸上。
一个年仅十六岁,却承担着家族继承重任,告别待了十几年的国家来到这里……当然会感到孤独、落寞、不适应的少年。
梅旎己经有思路,该怎样接近这位太子爷了。
他们走下钟楼时,学校举办的活动己经散场。
迟初霁接完一个电话后,问她:“你还有其他安排吗?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咦,还挺绅士。
梅旎决定欲擒故纵。摇了摇头:“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
迟初霁好似并不意外,点点头。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口。时间晚,人己经散开一大半,却还有几列车严阵以待。
“那……我先走了。”他的声音有几分迟疑。
转过去看,夜色下,少年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在闪烁,好像在等她答复。
连告别都这么认真。
“好,再见。”梅旎停顿,在他转过身的那刻又把他叫住,“迟初霁。”
少年回头,神情掩在夜色中,看不清。
但梅旎也能大概想象出他的样子:歪着头,疑惑又不解地等她开口。
梅旎笑了,清清嗓子,严肃地说:“我们明天见。”
迟同学,明天见。
梅旎知道自家司机己经在等候,选择故意站在路边,看着他走近其中一辆车,等候的保镖弯腰为他打开车门,恭敬迎座。
果不其然,这辆车发动离开后,其他的灰色轿车同样发动引擎,跟上去极快地离开。整条大街霎时变得宽阔又空旷。
梅旎看了看时间,才22:04。
夜晚才刚刚开始呢。
一上车,司机便探身递过来一个用色丝绒小礼盒。
“季先生离开前留给您的。”
梅旎看了他一眼。不是她之前惯用的那名司机。
她不着急打开礼盒,冷声道:“你的吊牌呢?”
吊牌是季家用的人证明身份的铭牌,所用材质特殊,难以仿冒。
司机急忙拿出,递给她。
吊牌上显示的人名为叶十二,前雇佣兵退伍,长相也能对上。
“怎么突然给我换了个司机?”梅旎皱眉。
问都没问过她的意见。
司机道:“我也只是听从调遣,并不清楚。”
能有这手笔的,只能是季扶砚。
他图什么?
梅旎想到前几天的那场车祸。
明显是奔着报复迟初霁来的,不可能与她有关系。
她这段时间也从未跟组织的人联络过,不可能露出马脚。
难道他是闲的没事干,脑子抽风了逗逗她?
想着,她打开那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
——只见黑绒布上,静静放置着半截沾血的手指。
断口处血肉模糊,皮肉皱烂得极为明显。
像是刚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抽筋断骨扒下来的。
梅旎注视着,一秒、两秒……
司机设想中的尖叫声并没有发出,他有几分诧异地透过后视镜看去。
女人眸色冰冷,盯着那半截手指,眼睛闪过不屑:“季扶砚抽风了,拿橡胶小玩意吓我?”
司机听到她就这样首接念出那个人的名字,心一颤,忙说:“季先生说,他处置了前段时间当街撞您的那位摩托司机,想用这个来提醒您,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就这点小事?
梅旎心神微微放松。不禁冷笑,连玩具手指都用上了,恐怕注意安全是假,敲打她倒是真的。
想让她乖乖听话,受他的监视和看管一辈子?
做梦!
梅旎身子往后仰,躺在柔软椅垫上,抬指回复完消息,才对司机吩咐道:“去赫尔墨斯街15号。”
手机上静静躺着两段对话。
梅旎:【不是说大老板要见我?他人呢?】
吴芯:【今晚十点半,老地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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