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因需等待远在江南的双方长辈北上而延后,但这段时间,并未在郡主府中留下空白,反而被另一种蓬勃的生机填满。
南春嫕向太医院递了辞呈。她本就非循规蹈矩之人,如今身体在江不晚的精心照料下略有好转,心中那份悬壶济世的愿望便愈发强烈。
太医院院使虽惋惜其才,却也知她心性,加之有永宁郡主的身份和即将到来的大婚,便也痛快地准了。只是叮嘱她务必珍重自身,莫要过于操劳。
“春嫕,你真要自己开医馆?”江不晚看着南春嫕伏案认真地写着“济安堂”的匾额字样,又是骄傲又是担忧,“你的身子……”
南春嫕放下笔,抬眸看她,眼中是许久未见的、带着点小倔强的光芒,“阿晚,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开医馆坐诊,不必像在太医院那般奔波劳碌,反是静心。况且,”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江不晚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南春嫕纤细的腰身,下巴搁在她肩上,“好,都依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不过,”她收紧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得给你打下手!抓药、搬东西、维持秩序,都交给我!不许累着自己!”
于是,“济安堂”的筹备成了小两口婚前的头等大事。
江不晚这个暂时休闲的小官,如今成了医馆里最勤快的小工。
她挽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按照南春嫕的指示分拣药材,笨拙却极其认真地给新打好的药柜刷漆,力气活更是抢着干,每每搬起沉重的药箱或家具时,还不忘向南春嫕投去一个“看我多能干快夸我”的眼神。
南春嫕在一旁看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偶尔轻声指点两句,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被一种踏实而熨帖的幸福填满。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朋友们耳中。
晏琈听说了江不晚赐婚和南春嫕要开医馆的消息。她剑眉一挑,兴冲冲地拉着刚从学堂回来的棠眠,“阿眠,走,咱们去郡主府看看去。”
棠眠被她风风火火地拉着,无奈笑了下,温柔地替她拂去肩头上沾的一点灰尘,“慢些,晏琈。是该好好恭喜她们。南姑娘开医馆是好事,只是她身子弱,不晚想必心疼得很,我们去看看也好。”她看着晏琈神采飞扬的模样,眼中满是欣赏与爱慕。
两人一个刚烈如火,一个温柔似水,并肩走在街上,自成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到了正在布置的医馆,晏琈倚在刚装好的门框上,看着江不晚灰头土脸地搬药碾子,啧啧称奇,“哟,江大人,这是弃文从工了?”
棠眠则温柔地挽着南春嫕的手,仔细询问医馆的布局和所需药材,她心思细腻,总能提出些实用的建议。“开医馆是好事,悬壶济世,功德无量。”棠眠声音柔柔的,看向南春嫕的目光充满敬佩。
晏琈接话道,“那是,可比某些人强多了。”说完,还促狭地朝江不晚挤挤眼。
江不晚作势要拿扫帚打他,晏琈哈哈一笑,敏捷地躲到棠眠身后,棠眠嗔怪地拍了她一下,眼中却是化不开的甜蜜。
晏琈闹了会,闲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帮忙搬那沉重的药碾子,“放着我来!这玩意儿我在军营里当石锁练!”
江不晚赶紧拦住她,“小晏将军,你这身板力气我信,只是……怕就怕这药碾子好端端的来,最后承不起将军的力破烂不堪的去。”
晏琈:……
镜辞处理完堆积的公文才放下笔,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
她没有立刻去凑热闹,而是命人精心挑选了几套上好的文房西宝和几卷珍贵的医书孤本,作为贺礼,并附上了一封简短却情真意切的信笺,祝贺二人新婚之喜,也预祝“济安堂”悬壶济世,福泽一方。
她想着,待医馆正式开张那日,再亲自去道贺。至于胡洲那位公主临别时的话语,被她暂时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沈从得知消息时,正在分拣药材,到了傍晚时分,她出现在了裴栀所居的屋外。
裴栀正对着一盘残局推演星象,感应到门外那熟悉的气息,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如月华 ,“怎么了?”
沈从站在门外廊下阴影处,身形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吐出几个字,“她们……很好。”
裴栀捏着棋子的指尖微微收紧。卦象曾警示她情劫难渡,她一首逃避沈从那炽热到近乎灼伤人的目光和沉默的追随。可此刻,有什么一首坚持的东西,或者说不愿面对的,突然就没有意义。
而傅氿,因与晏琈合力在蒙那一战打出赫赫威名,如今也是京城新贵。他接到消息时,正在校场练兵。阳光下,他俊朗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绽放出真挚而灿烂的笑容。他收好长枪,对手下副将朗声道,“今日加练半个时辰!本将军高兴!”
然后他立刻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往郡主府,信中言辞恳切,祝贺江不晚与永宁郡主百年好合。字里行间,是少年人特有的爽朗与真诚祝福。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初具雏形的“济安堂”门楣上。江不晚擦着额角的汗,看着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铺面,又看看身边正细心核对药材清单的南春嫕,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满足。
“春嫕,你看,晏琈那家伙差点把我药碾子当石锁举了,还好我拦得快!”她笑着告状。
南春嫕莞尔,放下清单,抬手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鼻尖沾上的一点灰尘,“辛苦阿晚了。” 她的目光扫过门外街道,仿佛能看到朋友们或明或暗的关注与祝福。
虽然婚期尚待,长辈未至,但此刻,在这座属于她们的小小医馆里,在朋友们的牵挂与见证下,一种全新的的生活,正伴随着药草的清香,缓缓铺陈开来。
江不晚握住南春嫕微凉的手,十指紧扣。
前路或许仍有未知,但只要她们携手,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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