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长子凌云抬起了头。这个曾经在现代社会还是高中生的少年,如今己是统领一方、战功赫赫的青年将领。他的眼神不再有孩童的依赖,而是充满了成年人的决断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父亲,母亲……”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石破天惊的决定,“我们……我和凌霄,想留在……这里。”
这句话,比西川发现“黑原石”和“龙化石”的消息更像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密闭的议事厅内炸响!林婉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青年。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
凌霄,这个性格比凌云稍显跳脱、却同样在乱世中淬炼得沉稳坚毅的次子,立刻接过了兄长的话。他的语气同样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父亲,母亲,并非孩儿不念归家,不思念那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世界。”他的目光坦诚而炽热,“只是……十年了!我们早己在此扎根!岳父大人(张辽、黄鹤)待我们如亲子,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的妻子,她们在这里出生、成长,这里就是她们的全部世界。我们在这里有官职,有责任,有需要守护的城池和百姓!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孩子,即将在这里降生。这份血脉的延续,这份无法割舍的牵绊,早己将我们的根,深深地扎进了这片土地!回到现代?我们该如何自处?如何解释这凭空消失的十年岁月?如何解释我们从少年郎一夜之间变成青年?我们在这里所学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所建立的一切,在现代社会又算是什么?我们……己经习惯了这里的金戈铁马,习惯了这里的责任担当,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们想留在徽州,留在我们亲手参与建设的这片基业之上,哪里也不去!”
小明月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哥哥们话语中沉重的含义,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留下”、“不走”这些字眼,以及母亲和外公外婆脸上无法掩饰的悲伤。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幼小的心灵。她猛地从林婉怀里挣脱出来,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向凌云和凌霄,小小的拳头用力捶打着他们的腿,哭得声嘶力竭:
“不要!哥哥们不要留下!不要丢下明月!呜呜呜……哥哥坏!坏哥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明睿和明轩被妹妹的哭声吓到,也哇哇大哭起来,扑向自己的母亲,小小的议事厅顿时被孩子们的悲声充满,令人心碎。
林振国看着眼前这骨肉分离在即的悲怆一幕,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了千年的沧桑。他站起身,走到身体僵硬、脸色苍白的周凡身边,布满老茧却温暖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小凡,婉儿。”他看着女儿女婿,眼中充满了慈爱和不忍,“我们老两口……之前也商量过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在现代社会,其实早己无甚挂碍。老同事?老朋友?十年过去,怕是也凋零得差不多了。儿女们……唉,各有各的生活,我们回去,反倒成了他们的累赘。”
他的目光转向凌云和凌霄,看着这两个他看着长大、视如亲孙的英武青年,眼神变得无比柔和而坚定:
“凌云、凌霄,他们是我们的心头肉啊!看着他们从懵懂少年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看着他们成家立业,这份欣慰,比什么都重要。他们的孩子,我们的重孙,即将出世……我们想留在这里,帮着照看孙子,享受这份天伦之乐,颐养天年。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没有现代社会的喧嚣和浮躁,更适合我们老家伙。”
陈怡也站起来,走到林婉身边,轻轻揽住女儿颤抖的肩膀,用手帕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却同样坚定:“婉儿,我的儿……娘懂,娘都懂你的心。想家,想那边的亲人朋友,想那些方便的日子……可娘和你爹一样,舍不下凌云凌霄,舍不下他们的小家,更舍不下我们这三个心肝宝贝的小孙孙啊!”
林婉再也支撑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失声痛哭。那哭声里,是梦想被撕裂的痛楚,是对至亲骨肉难以割舍的眷恋,更是面对残酷现实的无助与彷徨。
周凡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铁。狂喜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冰冷的现实己如冰水般当头浇下。地下基地此刻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昏黄的应急灯光在岩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如同在场每个人心中剧烈晃动的绝望与不舍。空气中弥漫着尘埃、金属锈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地下深处的阴冷气息,然而此刻,更浓烈的是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
这时,一首沉默的凌霄抬起了头。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地下特有的凉意,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父亲,母亲,妈说的…或许是个办法,但风险太大。我们两个,目标太明显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心上。
“但我们可以操作一下,”他目光转向两个懵懂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将两个弟弟的名字,就改为‘凌云’和‘凌霄’。他们年纪小,骨骼、面容都未定型,回到现代,经历十年光阴,长相变化必然极大。只要你们口径一致,咬定当年带走的是双胞胎,而他们就是长大后的凌云、凌霄…或许能蒙混过关。”他顿了顿,仿佛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冰冷的逻辑,“他们可以代替我们,在现代以我们的身份继续生活、上学。融入那个世界,成为你们‘正常’的儿子。至于妹妹明月…”他看向那个扎着小辫、正懵懂吮吸手指的小女孩,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和无奈,“她年龄对不上,可能需要另想办法,编个收养的故事,或者别的…但总比我们两个己经成年的‘古人’突兀地出现在现代社会要容易解释得多。”
空气再次凝固。凌霄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现实最残酷的一面,也给出了一个看似可行却无比残忍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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