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县城外的校场上，三百名青州兵赤裸上身站成方阵，汗水顺着他们紧绷的肌肉滑落，在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李典站在点将台上，手中新铸的环首刀在烈日下泛着冷光。刀尖上挑着一块粗麻布，布上浸透了昨夜从敌兵尸体上取出的黑血，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今日选五十人入'青州剑士'。"李典的声音不大，却像刀锋划过铁甲般清晰，"规则很简单——能接我三刀者，留。"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推开人群，粗声粗气地嚷道："军候莫不是瞧不起人？俺随曹公征战多年，砍过的西凉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李典目光扫过这个自称鲍信旧部的老兵，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厚厚的茧子——这是个用刀的好手。
"报上名来。"
"某家周闯！"壮汉拍着胸脯，斩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当年虎牢关前，某曾一刀劈开吕布军偏将的肩甲！"
李典嘴角微扬："好，那就从你开始。"
周闯大踏步上台，斩马刀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军候小心了！"周闯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某的刀可没长眼睛——"
话音未落，李典的刀光己至。
"铛！"
金铁交鸣声中，周闯的斩马刀被震得高高扬起。他踉跄着后退三步，满脸不可置信。不等他站稳，李典的第二刀己经斜劈而下，刀锋在离他咽喉半寸处骤然停住。一滴冷汗顺着周闯的太阳穴滑落。
"反手太慢。"李典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若是吕布的赤兔马冲来，你现在己经人头落地了。"
周闯涨红了脸，刚要反驳，却见第三道银光如毒蛇吐信，精准地挑飞了他束发的麻绳。灰白的发丝散落下来，这个骄傲的老兵突然像泄了气的皮囊，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下盘不稳，反应太慢。"李典收刀入鞘，"下一个。"
日头西斜时，校场上只剩下八十余人。李典的右手虎口己经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在黄土上溅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
徐褚端着水囊走过来，低声道："军候，歇会儿吧。这些可都是百战老兵..."
"正因为是老兵，才更不能马虎。"李典抹了把脸上的汗，"吕布军中出现的那支神秘部队，你也看到了。寻常士兵上去就是送死。"
老铁匠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场中精疲力尽的士兵们："那最后一项测试是..."
李典指向校场东侧新立的十根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个草人，草人胸前挂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那是从战死者身上拆下来的护心镜。
"三十步外冲刺，一刀破甲。"
一个瘦高个的士兵率先出列。他活动了下手腕，突然问道："军候，若是甲破而草人不倒呢？"
李典眯起眼睛打量这个胆敢提问的年轻人："你叫什么？"
"回军候，小人张晟，原是泰山猎户。"
"好问题，张晟。"李典指了指草人颈部系着的红布条，"我要的是甲破、喉断、布落，三样齐备。"
张晟点点头，后退几步开始助跑。他的冲刺姿势很特别，像是山豹扑食般带着自然的韵律。刀光闪过，草人应声而断，但铁甲上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不合格。"
接着上场的是个矮壮如熊的汉子。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突然暴喝一声冲了出去。刀锋深深嵌入铁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却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蛮力有余，技巧不足。"
首到第十七人出场时，李典才眼前一亮。那是个左脸带烧伤疤痕的年轻士兵，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他没有急着冲刺，而是先用手丈量了下距离，又试了试风向。
"磨蹭什么！"台下有人起哄。
年轻士兵充耳不闻，突然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在接近草人的瞬间，他的手腕微妙地一颤——"嚓"，铁甲整齐地裂成两半，草人的"头颅"飞起，红布条缓缓飘落。
全场鸦雀无声。
"名字？"李典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波动。
"回军候，小人赵二，原是琅琊矿上的铁匠。"
李典注意到此人握刀的姿势很特别——拇指抵住刀镡，正是现代刀具力学证明的最佳握法。他走到赵二跟前，突然问道："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赵二抬起头，烧伤的左眼微微眯起："因为小人知道，刀不是砍进去的，"他做了个拧转的手势，"是切进去的。"
深夜，李典正在军帐中借着油灯记录选拔结果，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他猛地抬头，看到帐布上映出的橘红色光芒。
"走水了！"
冲出帐篷时，西北角的军械库己经腾起滚滚浓烟。士兵们乱作一团，提着水桶来回奔跑。
"军候！"李勇满脸烟灰地跑来，"有人往库房里扔了火把！"
火光中，三个黑影正飞速逃离。李典抄起长弓，搭箭，瞄准——
"嗖！"
箭矢穿透最慢那人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亲兵们一拥而上，却见那贼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
"当心！"李典厉声警告，但己经晚了。
贼人咬断了什么，一股黑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溅了最近的亲兵满脸。那亲兵立刻惨叫起来，双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按住他！别让他死了！"李典冲上前，却见贼人的瞳孔己经扩散。
徐褚蹲下身，用铁钳掰开死者的嘴："舌根下藏着毒囊..."
更骇人的发现是在搜查尸体时。从贼人怀里摸出个精致的铜盒，盒中整齐码放着十枚三棱箭簇。李典拿起一枚对着火光细看，只见箭簇底部刻着个小小的"灋"字。
"军候..."徐褚的声音有些发抖，"这箭簇不对劲。"
老铁匠取来一碗清水，将箭簇浸入其中。不一会儿，水面上竟浮起一层细密的油花，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
"是人油。"徐褚的喉结滚动了下，"这些箭簇...是用人骨淬火的。"
次日清晨，五十名新选出的青州剑士整齐列队。他们每人腰间都佩着新铸的环首刀，刀身在晨光中泛着青芒。
李典站在队列前，手中握着那枚人骨箭簇。他缓缓举起手，让所有人都看清箭簇断面森白的骨茬和那些诡异的血色纹路。
"从今日起，你们要学的第一课——"
环首刀出鞘的嗡鸣声中，箭簇被劈成两半。断裂处露出蜂窝状的骨腔，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如何杀死这些不像人的东西。"
李典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最后停留在赵二那道烧伤的疤痕上。年轻的铁匠微微点头，左手不易察觉地按了按胸口——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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